眼前的场景如此奇异,以至于姜汜甚至不能移开视线。
这是阳光。
或许是深界从来未曾出现过的阳光。
这片永远在光的背面,只能作为倒影存在的空间,终于在今日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阳光。
姜汜没能看到阳光化作的长箭重新钉穿真龙:因为他扔在半空中,而真龙显然在他的一次。
那是真龙饱含愤怒的咆哮,显然,祂再次被阳光击伤了。
光箭就这样离开了姜汜的视线,可是那一刻,姜汜甚至感受到了整个深界都在沸腾。好像往热锅里加了一滴水一样、不,应该说好像往浓硫酸里加了水那样。
这道阳光造成了无比剧烈的反应,哪怕它其实只是转瞬即逝。
但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也让整个世界动摇了起来,姜汜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深界不可以有阳光。
一道光就能让一个世界出现问题……找不到什么理由,或许是概念上的争锋相对吧。总之,在阳光出现在世界的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颠覆。
那被穿透的血月仍然好好挂在上空,中间却出现了仿佛“伤口”的存在。有许多暗红色的液体,原本正在血月中氤氲、翻涌着,现在却顺着中间那被阳光穿透的伤口慢慢的流淌了出来。
那是……浓稠的血,深界的血。
就像眼睛在悲伤的落下血泪。
就如此的惧怕阳光吗?就这样痛苦吗?
姜汜扔在下坠,可是他无暇顾及身边的任何事物,眼睛里只剩下了那轮血月。
血月周围泛起一丝丝的涟漪,不知道从何而起。在光箭落下来的一瞬间,那些涟漪就出现了。
流泪的血月,泛起的涟漪,如此惊人又独特的一幕,注定永存于姜汜的记忆之中。
而那滴暗红色的液体也开始下落、下落——落向姜汜的方向。
姜汜下意识想要避开,可是那滴血泪的速度远比姜汜自己要快。
姜汜没能躲过。
看似只是一滴血泪,靠近时姜汜才意识到了它的体积——足够把姜汜包裹进去了。
他也确实立即被这暗红的液体包裹了。随着那片暗红的飞速靠近,一切颜色都被红色取代,姜汜终于狠狠摔在了“水潭”里。
在一片暗红的世界里,他不再坠落。
姜汜伸手挣扎了几下,从暗色的液体里脱身开来,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里仿佛是一片血红的湖泊,湖水自然就是血液。而四周也只有血液的颜色,手下的“河底”温暖湿润,仿佛什么东西的鲜活血肉。
姜汜不适的擡起手来。
这些血液虽然看似粘稠,却并不留恋于皮肤。它们从姜汜手上全部滑落,不带半点痕迹,也没有什么刺鼻的气味。
姜汜挣扎着站了起来,无数血水顺着身体落下,他身上居然是干爽的。
他茫然的站在没过膝盖的血水里。周围明明是暗红的、恐怖的血的颜色,但是却意外的让人感到安心。
毕竟……血的颜色并不只是象征着伤口、污染、可怕的争斗、死亡……也象征着流动的生命、神圣的降生。
这里有着母亲的感觉——虽然姜汜自己也不知道母亲到底什么感觉,但是他确实意识到了这一点。
“初次见面,小朋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汜这才意识到这片血色的空间里不只有自己,他猛的转头。
一位有些阴郁的中年儒士正虚虚站在水面上,微笑着看向他。
此人披着黑白相间的长袍,长发同样黑白相间,被高高竖在发冠里。他留着胡须,却并不显老,反而让人显得很有文雅的味道。
而最奇异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璀璨,仿佛蕴含了无数的智慧,仿佛有着无比的笃定。看着这个人站在这里,就会觉得仿佛所有的光华都被他所凝聚。
似乎有数千年的智慧正在他眉眼中凝结。
甚至没有思考,姜汜的语言已经快过了头脑。
“归海稷。”姜汜冷静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正是不才。看来稷那不成器孩子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呢。”终年儒士捋捋胡须,微笑道,“不必紧张,稷并无恶意。”
“所以你真的是归海神策?”姜汜后知后觉,“你是……记忆的倒影?曾经人间那个活着的归海稷的意志?”
“你很聪明,稷确实是类似这样的存在。”儒士微笑着颔首。
“我居然被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夸了聪明。”姜汜嗤笑一声,“我可当不得。”
“看来你对稷有很深的误解。”归海稷眨眨眼睛。这个表情在他看来是做来甚至有些狡黠。
姜汜冷冷的盯着他。
归海稷并不在意,他宽和的看着姜汜,手中探出一把羽扇,轻轻挥了几下。
深红色的液体立刻被调动起来,居然在水面上形成了两把椅子、一张小桌。
“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关于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关于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