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对我来说不一样。”姜汜强调，“且不说，虽然我对鬼的定义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是我都成年了，我的认知早就被纠正了；就算没被纠正，睡觉被一群陌生‘人’看着也会很难受的。”

【那么你小时候，还不是天师的时候，睡觉不会有一群“陌生人”看着吗？】小福一号好奇。

“你不会看我的记忆吗？”姜汜翻白眼，“我不会，因为我生活在阳光房子里。那种地方哪怕是晚上也没多少鬼，万一有鬼了我就不睡了。再说人间哪有那么多鬼，哪有这么密集的灵异事件？”

【我这不是表示尊重吗？太久远的那些记忆我不会去看的，近一些的也不是我想看，直接就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唉，说了你也不懂。】小福一号嘟哝。

“那我的感受也是，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知道我在意就可以了。”姜汜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无意义的斗嘴，不过他已经要写完日记了，所以选择结束拉扯，“所以，到底是怎么个闹鬼？”

【就是你想的那样，西原城的居民都是鬼。】察觉到姜汜的意图，小福一号也不再东拉西扯，【就像你会进入到那些居民曾经的记忆碎片一样，它们另一面的东西，其实也存在于此地。】

【你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它们身为鬼怪的那部分力量对精神所造成的影响。所以我说确实算是闹鬼——因为确实是因为有鬼才会有这些现象，不过你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你说这些玩笑一样的小东西，真的有鬼的力量？”姜汜感到不可思议，“可我没察觉到啊。”

【不是力量，是“影响”。都说了这里是梦境，你的认知其实是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么那么多鬼的怨恨，哪怕都被压制到了潜意识里，肯定也会对城市有影响。这些影响的具现化，就是普通人眼里的“闹鬼”了。】

解释完后，小福又没好气的说：【再说了，你确定这些现象只是开玩笑级别吗？我觉得放到普通人身上，早就被吓死了吧？】

“会吗？我确实不太清楚普通人对恐怖现象的定义。对我来说，鬼带来的恐怖其实主要来自于危险。”姜汜若有所思，“这方面我确实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我是天师嘛，这应该是正常的。”

这么看，天生鬼眼的姜汜能体验一把普通人遇到的灵异事件，还多亏了西原城呢。

虽然姜汜也不是很需要体验这个就是了。

而小福一号的意志在“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和“这都什么胡说八道”间摇摆了一下，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受过供奉的鬼王分身见多识广，知道有的是天师也会恐怖氛围被吓到，毕竟也不是每个天师都时时刻刻开着鬼眼，也没有从小就体验深界逃生练出来的恐怖脱敏体质。

他同情的想，姜汜这家伙，认知好像也没完全正常，甚至比不上他这个鬼。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人与人本来就不同，谁也不能定义到底什么才是正常。所以小福飞快的放下这个念头，出声符合姜汜：【嗯，你说得对。】

得到赞同的姜汜满意的合上日记本，又有了新想法：“这么说的话，你既然能帮我屏蔽掉记忆梦，是不能也能屏蔽掉这些灵异现象？”

【我很想帮你，可是这不一样啦。】小福一号发誓自己没有幸灾乐祸，【不让你进入梦境其实是在你精神层面上的直接干预，但是这些现象，其实是存在于整个西原城的“事实”，并不是幻觉。在不影响你神智的情况下屏蔽它是不可能的。】

“所以，其实不只我这里有这些现象。”姜汜后知后觉，“对了，规则上说的，不吃饭就会看到’幻觉’。那我能看到，是因为我没吃那些食物吗？”

【对。那些食物的本质，其实是“满足”。】小福的语气稍稍严肃起来，【进食满足，其实就是巩固认知上的“锁”。因为满足了，西原城给居民的那些其实是虚假的幸福，才会变得真实。】

“正面的情绪可以抵抗黑油。”姜汜突然想到，“这么说，这些食材其实是好东西？”

【看你怎么定义好坏了。】小福一号在姜汜看不见的地方摇头，【它们会带给你快乐和幸福，虽然这些东西都是空中泡影。不过，既然整个西原城都是一场幻梦。那么用虚假的满足来留住居民，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居民们越满足，就越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姜汜顺着小福一号的思路往下想，“所以他们也不会想起自己那些痛苦的过去，都在城市里扮演着一个个普通的活人。”

【对，因为自身处于正向的情绪，居民们都偏向于“人”的那面，所以它们看不到那些由负面力量引起的“鬼”的现象。】小福继续说，【但是一旦那种虚假的满足没有了，它们身上“鬼”的一面就会渐渐暴露出来。我也说了，认知可以改变西原城，所以，只有正向的认知可以除去居民身边的“闹鬼现象”——或者说驱逐更合适一点。】

“与其说这些是食物，不如说它们是药。”姜汜长长叹气，“把鬼变成人的药，成分是满足和幸福。”

【毕竟鬼本来就是负面的存在。】小福一号倒是毫不在意，【要是没有足够的手段，哪还有你看到西原城？厉鬼的怨气早把这里撕碎了。】

【至于你，你出现这些情况其实不只是因为你没吃“满足”。】小福话锋一转，【也是因为你这里的“负面”没有被清理，换句话说，没花铜钱。你的认知里没有虚假的幸福。你的负面也没有被提取，所以那些东西自然就慢慢被你吸引，然后出现了。】

“我来了以后确实没有购物，就买过几个生蚝。这么说，食物赋予幸福和满足的正面，铜钱取走身为鬼怪的负面恶念，配合的还挺好。”姜汜无奈叹气，“如果不是黑油不受控制，西原城说不定真的能存在下去呢。”

但是黑油恰巧是西原城的居民无法真正“得救”的证明。鬼的本质就是痛苦带来的执念，那些东西源源不尽，并不是一座城，一位神能承担的。

虚假的幸福和真实的痛苦，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

虚假注定会结束，真实也无法被改变……

姜汜正为此难受的时候，小福一号突然说：【其实没有黑油这件事，西原城也没法好好存在的。】

“为什么？”姜汜不解。

【它带走了你爸妈，你肯定会打上门嘛。】小福一号笑着说，【倒时候我们也会发现这家伙有成为真神的可能性，然后打上门来的。再说，司兰章家里的虚冢被占，也不一定和黑油有关。所以，总会对上的。】

姜汜来了，西原城就别想好了——小福一号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

“谢谢你的信任。”姜汜哭笑不得，心情却放松了许多，“那就这样，我要睡觉了！小福你明天要叫醒我啊。”

说着，姜汜关上灯，第一次毫无担忧的躺到这张床上。

【放心吧，我在你脑子里模拟一百只公鸡打鸣当闹钟。】小福一号爽快答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