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和花瓣随处可见，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很多人热闹的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不停的说着什么，男男女女的身上都别了朵红花。

不过他所在的小屋并没有什么人。

这是……有人结婚？

姜汜往下看，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的居然是一件火红的嫁衣。

红裙绣金，看着还挺精致。一双手也被精心打扮过了，涂着鲜红的指甲。

所以，这是李蓝茵要结婚吗？

他又擡头看向对面的说话的女人。

女人年龄已经不小，脸上涂着喜庆的妆，因为太浓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她现在正满脸不满的数落李蓝茵，表情因为和妆容的不符显得有些扭曲。

“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女人说，“咱们这种家庭能嫁给人家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你拉着个脸像什么话？就跟我和你爹都没了一样，怎么着，不情愿？”

姜汜一愣。

这个人是李蓝茵的妈妈？什么妈会在结婚当天这么说女儿啊？

“时候也差不多了，人家老秦家迎媳妇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给我笑的好看点，知道吗？”

“……我笑的好不好看，有什么意义吗。”李蓝茵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平静，带着股死寂的感觉，“反正他们娶的只是我的八字，和我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你！”李妈擡起手掌，好像想要给李蓝茵一巴掌，却想起来女儿脸上有妆，最后转为扇了她胳膊一下。

姜汜没躲，也没有感觉到痛。

他也躲不了，这一次，除了稍微动动眼睛以外，他并不能操控李蓝茵的身体。

因此他只能默默看着这位滑稽的母亲上演荒唐的戏。

“你娘我还能害你？你这个脸一拉，秦家的人恼了你怎么办？从小就不讨喜，真不知道生了你有什么用！讨债鬼……”

“讨喜给谁看？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几天、随时都会咽气的老头？得了吧，都不一定能睁开眼看我一眼呢。”李蓝茵冷笑，“我看生我还是挺有用的，起码能给人冲喜卖个好价钱，不是吗？”

“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妈震怒，“怎么让你说的跟我卖女求荣一样？我是那种人？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要不是娘给你生了个好八字，你还求不来呢！”

她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那老秦头要不行了，你嫁过去，等他闭眼，钱不都是你的？！他都躺床上了，也不能碰你，倒时候你轻轻白白的也不耽误再嫁，倒时候你拿着钱，什么好日子过不来？”

李蓝茵冷笑了下。

“我清清白白的再嫁，钱给李兰勇娶媳妇盖房子，是不是？”

“怎么，你还不乐意帮衬娘家？”李妈瞪眼，“把你养这么大，你帮帮弟弟还不行了？没有我们帮你把持，你也求不来这么好的婚事，以后也捏不住那么多钱！”

“人家家里有亲生孩子，凭什么把钱给我？”李蓝茵的声音疲倦极了，“娘，你说这话自己信吗？这要真是好婚事，你会把我骗回家锁起来关到今天？娘，我最后叫你一声娘，你别逼我……”

“你真是脑子不清醒！”李妈气坏了，“怎么就逼你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都收了人家的彩礼了，场子都摆好了，你还能不嫁不成？！”

“彩礼也不是我收的，钱也没给到我手里，给我也不要。”李蓝茵的声音继续说，“反正我不同意。你要嫁你自己嫁吧，我不嫁。”

啪！

李妈举着刚扇了耳光的手，冷冷道：“真是给脸不要脸，非绑着你是吧？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姜汜、或者说李蓝茵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又涨，又头晕，嘴里开始有了血腥味。

这明明是梦里，却还有疼痛。所以，这是李蓝茵记忆里的疼痛吗？

这时候，李妈已经拿来了一条长长的红绸。

她粗暴的抓过那双漂亮的手，几下把它们捆了起来。李蓝茵自然开始挣扎，却显得无比无力，被轻易的绑住了。

姜汜意识到，被关着的李蓝茵，可能都没怎么吃饭，自然也没什么力气挣扎。

纤细的手腕上，捆上了过于艳丽的红绸。为了不显得突兀，李妈甚至在那上面系了个花。

她一不做二不休，又把红绸团成球堵上了李蓝茵的嘴。

“好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了？别给我再整幺蛾子！”李妈最后找出来一块红布，直接盖在了李蓝茵头上。

李蓝茵虚弱的靠在椅背上，不再挣扎。

红色落下，姜汜的眼前陷入一片红。

他和她一起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声音。汽车的声音，李妈离开了，很多人开始在外面说喜庆话，不一会响起了鞭炮声。

很快又有很多人进来，说着毫无意义的吉祥话。

“蓝茵害羞了，都不说话！”不知是谁说着。

“她就是不会说话，还好亲家不嫌弃。”这是李妈。

而巨大的力量把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同时李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走了蓝茵，终于能去夫家享福了！”

她看似搀扶其实钳制着跌跌撞撞的李蓝茵走出了这个小门。

在绵延不绝的鞭炮声中，李蓝茵被推进了车里。

姜汜的视线模糊了瞬间，又快速清晰下来。

他在仅有的视野里看着胸前的衣服晕开一滴水痕，才迟钝的意识到，这是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