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考出去！！”姜汜看到自己面前的书皮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清秀整齐的、属于女性的字。

是的，他面前居然有书。这是本已经要被翻烂了的外语书，和姜汜曾经用的书是一个出版社，只不过姜汜用的是第八版，眼前这本居然是第四版。

他正要翻开看看呢，却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出现在耳边：“蓝茵！”

姜汜一惊，他擡头，看到了个圆脸姑娘。

高中生大多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再加上学业繁重和青春期，还有丑丑的校服，往往形象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即使是这种校园里，也会有漂亮姑娘的。比如他眼前这个女孩，土里土气的校服也盖不住那股子甜美。

“蓝茵，你怎么还在学啊？”女孩把头探到姜汜身边，“上课的题你记下来了吗？”

原来我又成了李蓝茵。

姜汜擡起自己的手，发现这是一双女孩子的小手。它们身上已经有了劳作的痕迹，朴素又干净，却仍然有着年轻女孩的柔软细嫩。

这还不是未来那个疲惫的李蓝茵。

圆脸姑娘熟悉的翻开姜汜面前的本子，里面抄了密密麻麻的题目，这一页上的题都还没做。

“你也还没做诶，我还想问问你第三题呢。”圆脸叹气。

“选B。”姜汜打眼一看，刚刚高考完没多久的脑子下意识推出了答案，“是定语从句……”

这是很经典的题型，姜汜在习题集上见过无数次的入门题型，不过放在梦里这个时候，应该还算新颖？

“你也不会啊，那等明天问老师吧。”圆脸却恍若未闻，拉住了姜汜的手拽着他往外走，“好了，走了，去打水了！”

姜汜明白了，这段梦的自由度没有之前那些那么大，更像单纯的录像。

果然，他的身体自然的站了起来，提起了桌边挂着的水壶，开始往外走。

出门后他才意识到，这教室居然是在平房里的，而对面的平房边缘安装了一排水池和饮水机。

有学生在水池那边洗漱、洗衣服，另一边的饮水机前则排了不少人。排队的人手里大都拿着大暖瓶，也有几个和姜汜她俩一样，拿着普通的保温杯。

“还好来得早，现在热水正好烫烫的。”圆脸说，“对了，蓝茵，你爸妈同意你报省外的大学了吗？”

“没有。”姜汜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但他自己并没有说话，“他们更想让我考虞师。”

“但是老师说你的水平都能冲冲燕城的大学了。”圆脸叹气，“就算考虞大也不能考虞师啊！虞师是个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吗？”

“我也不想，但是我爸妈的意思是，在家门口还放心。”李蓝茵的声音说。

“这算哪门子的放心？放心能比你前途更重要？谁信啊。”圆脸愤怒的跺脚，“还是打着让你辅导你弟弟的谱吧！而且他们就是不想给你花钱！”

“但虞师的学费确实最便宜。”李蓝茵说，“而且他们想的也对，去远了确实不安全，我在家门口，毕业了也好找工作……”

“安安分分的毕业，然后听他们的，做个小老师，之后还好嫁人，是吧？”圆脸意外的犀利，“收到的彩礼还能给李蓝勇买辆车，对不？”

“亚男，别说了。”李蓝茵黯然道，“不管怎么说，我爸妈毕竟把我养这么大，学也一直读下来了，我总得感恩。”

“所以你觉得要考虞师了？”亚男叹气。

“嗯，你呢？”

“我要去大城市。”亚男说，“说好要考出去的……谁拦我也没用，我一定要离开这个破地方。”

“加油。”李蓝茵的声音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鼓足了精神，“咱们都能考上！”

情景突然变换，周围的人和物消失后重组，最后定格到一张志愿填报表上。

姓名：李蓝茵。

第一志愿：虞省师范大学（平城分院）

姜汜坐在书桌前，面前正是这张表格。他手边有一个印泥，手指已经沾了鲜红的部分，还迟迟没给按下。

一位中年教师正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仿佛正等着他做选择。

周围所有的人都维持在固定姿势没有动，这个世界凝固了，静止在眼前这一刻。

姜汜动了动，发现自己可以掌控这具身体了。

他似乎应该按下这个手印。

但是姜汜想起来刚刚李蓝茵和亚男的交谈，只觉得这张薄薄的纸有千斤重。

那上面，承载着一个女孩的未来。这里面，寄托她的感恩，她的遗憾，或许还有她的悔恨。

这是她的牺牲，是她的枷锁。

姜汜慢慢拿起了这张纸。

他没有在“确认”那一栏里按手印，而是缓慢的、用力的，把它撕成了碎片。

碎到无法拼合。

穿着校服的她扬起手，任由碎片从指间飘落了一地。

一种轻松感油然而生。

李蓝茵深深松了口气，梦境就此破碎，而姜汜蒙的睁开眼睛。

他仍然身处李蓝茵的卧室。菜刀在枕边分毫未动，时间显示现在是七点整。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