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如越听越气，目露凶光，可心中越是哀凉，所谓忠臣末路，不过如此。
当君主起了疑心，无罪也是罪。
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可死之前，她也要与楚采彤同归于尽。
楚国使臣擦擦满脑袋的热汗，不是，我滴个亲王啊，今天可是婚宴，您闹这一出，就是能拉上官如下马，你也得不着好啊。
那女帝陛下可是不讲理的人物啊，还让自己的夫君下毒酒给她喝，简直是个疯子。
“陛下，虽然臣卿不懂政事，但是大将军王为保卫卫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且婚宴上……见血不吉利……”
楚朝云面上害怕，抓紧了卫宁的手臂，说话轻言细语，底下的人根本听不见。
“放心，”卫宁笑笑，拍了拍出楚朝云的手，“朕心里有数。”
与所有人想的不一样，卫宁不仅没有愤怒或者心起猜忌，而是觉得这个上官如忠而不愚，带兵打仗几十年，在军营和百姓中威名远扬。
其带领的军队从不曾烧杀抢掠，善待俘虏，行为作风上没有任何毛病。
这样的人要是能坐上皇位，怎么说也比她这个半吊子强。
“咳，上官将军可知错？”
上官如擡起头，视死如归，“臣抗旨不遵，无召入皇都，只是微臣的姊妹后代都为国捐躯，如今上官一族人丁稀薄，微臣愿受凌迟处死，还请必陛下手下留情，留上官一族血脉。”
凌迟处死那可是，将人绑在木桩上，活生生将身上的肉片片割下，没有麻药，清醒地感受这痛苦和失血过多的无力，生不如死，却求死不能。
众官员皆没有再开口，楚采彤的心也沉了下来。
虽然知道是自己这样逼得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可是这比输了打仗还要难受。
楚采彤叹口气，她敬佩上官如，可不能为楚国所用，上官如在一天，楚国就攻不下卫国。
好在她那个侄子楚朝云看上去颇为受宠，能让上官如留个全尸，选个体面的死法才不算辱没了上官如最后的尊严。
卫宁摇摇头，“不，你错在不够狠，不够决绝。”
众人倒吸一口气，不是，她们是幻听了吗？陛下是在说大将军王还不够狠吗？
果然，楚国使臣放下心，她就知道这卫国女帝还是那个疯样。
等等，那女帝发疯，咱亲王可不就要遭殃了吗
楚国使臣眼观鼻鼻观心，闹吧，闹吧，就没一个正常的，心累。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果朕是你，连胜三场战争后，不会和她们约定什么最后一战。”
卫宁坏笑一声，“当然是夜烧她们的帐篷，烧掉她们大部分的粮食，再安排一千精兵攻打城池。”
粮食的短缺固然会让楚国士兵背水一战，激发更强的战斗力，但腹背受敌，分心慌张的情况下，只会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上官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此番既可以彻底打消楚兵气焰，前边战事焦灼，后防如果不增援就得失守，妙啊，微臣到底是年老了，思路确实不如陛下。”
楚采彤扯扯嘴，她觉得这种蚂蚁爬满全身的无力感又来了，不是，当事人还在这呢。
果然，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行了，上官家出的女将都是巾帼英雄，上官将军你要知道，带兵打仗目的不是为了胜利，而是让卫国更加强大，你要记住现在你掌控的是兵权，而皇帝掌控的是天下，当你不能理解你的君王时，你唯一能做的是让君王理解你的处境，或者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伤害你。”
卫宁试图唤醒上官如的野心，颇具暗示的意味，“你要知道，如今，你被封为大将军王，掌控一半兵权，离皇位一步之遥，是皇帝座下第一人，若是凤椅上做的只是一个纸上谈兵、昏庸无能的君主，你的牺牲和战争的胜利也改变不了卫国的灭亡，只会让更多人前来瓜分卫国，你所守护的一切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所以，拿出点决心，逼宫上位！
朕就乖乖下旨传位给你，然后死遁逃走哈哈。
话说回来，陛下是又刷新了官员们的认知，这陛下不仅是个工作狂，还是个惯用兵法的才人啊。
卫宁：？？？误会，这都是误会啊！还有，工作狂？？？我？？？你们才疯了吧！
“陛下……”上官如咽下心中复杂，她擡头望着卫宁。
不过二十的年纪，略显稚嫩的脸庞却极为严肃，像个小大人，似乎注意到上官如的眼神，卫宁露出一个非常和善亲切的笑容，眨了两下眼。
这种俏皮的动作，不禁让上官如想到她的女儿，天性活泼爱笑，可是战争期间激进冒失的行为与她多起争执，遇见她可没有一个好脸色，到后来却为了掩护她死在战场上。
“陛下放心，为将功补过，弥补末将抗旨不遵的罪责，末将愿意驻守边关，除非拿下楚国，否则永世不入皇都。”
“额……朕不是这个意思。”
完了，这上官如是不是没听懂她意思啊！
正要再解释，楚朝云拉住卫宁，“臣卿知道陛下崇拜大将军王，可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婚宴，有些话还是私下商议。”
他怕再说下去，楚采彤就要成为楚国人质留在这了，甚至上官如当场就能请教陛下制定攻打楚国的策略。
虽然不在乎楚国了，但是楚采彤留在这里只会为难陛下，是个麻烦不能留。
楚朝云可不能看着楚采彤仗着长辈的身份欺负陛下，而且若是楚采彤死在这，暴怒的楚帝可就不管不顾地打过来，还言正名顺得打着替妹报仇的口号。
“算了，算了，既然是婚宴还请彤亲王上座吧。”
陈沐默默看在眼里，心底松了口气，还好女帝自己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没有对大将军断然下旨。
不然……
没了上官如的威慑，这卫国，就算塌了一半了。
刚打完胜仗的将军回却是这个下场，不知道要让多少将士寒心啊。
楚采彤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可今天，她却如同没有见识的人一般对着每道菜都发出惊叹，而且正因为没有人给她解答，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也从这个时候她才开始真正正视起了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女帝。
婚宴还未结束，卫宁就拉着楚朝云先溜了，笑话，她还想带人出去约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