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途(2 / 2)

其实这问题确实都得怪节目组搞事情,林拾星回答得已经够滴水不漏了。

再听林拾星解释,后辈崇拜顶流盛煜,学粉圈说点梗。

没毛病。

林拾星从余光中小心翼翼地打量盛煜的脸色。

刚才心里很乱,现在心里最突出的感受就是后悔。

后悔最近盛煜帮了她不少次,而自己却总是给他带来麻烦。

林拾星深吸一口气,在略略有些憋闷的胸腔起伏中等着盛煜的回应。

谁料,余光中,盛煜的面色和缓,似还带着笑意。

灯光如釉,在他清俊卓越的脸上留下影,他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好整以暇地盯住林拾星。

看不出神色里的暗澜究竟是嘲弄还是试探,呵气如兰,“没事。”

林拾星缓了口气。

却见盛煜身子前倾,骨节分明的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所以,你说的是真的?”

林拾星惊愕地擡起头,桌子对面,盛煜笑开。

她拿不准,盛煜究竟是想真的要一个答案还是只是在逗她。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直接撇清关系,对双方都好。

但一擡起眼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她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世界,陆离荒诞,空气飘来潮湿的气息。

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被天边偶然掉下来的小雨点‘啪嗒’打落。

萦绕在鼻尖的,不知是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是多年前,那残破小屋的雨后湿滑青苔的气息。

熟悉的气味勾起遥远的回忆,拖着她坠入深渊。

多年前,时星和盛煜熟起来的契机,也是因为一场雨。

那天大雨淋漓,夜晚街景繁灯都破碎在雨幕中。

时星在公交车站等车,一扭头看见盛煜走过来。

他没打伞,雨打在他身上,将他深色的衣衫变得更深,全身都湿透了,几乎能看见肌肉和骨骼的走向。

他垂着头径直路过时星,不知是看不见,还是装作看不见。

时星追上去拉他衣角,这才看见他的眼睛红得骇人,泛着血丝。

他像狗狗一样甩头,将湿透了的碎发敛到脑后,露出白皙的额头,拧眉,语气不耐烦,“放开。”

时星还没来得及问,一辆黑色的车的车胎划过路边的积水停在旁边。

司机从车上下来,撑着伞点头哈腰地拉开后车门,迎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雨伞边缘的雨幕下,时星隐隐约约地看见这是一个长相和举止都很儒雅的男人,很高,举手投足清贵又有条不紊。

那男人走到哪里,司机就佝偻着身子把伞送到哪里。

倨傲的样子,让时星下意识拧了拧眉。

男人挡住盛煜的前路,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页,嗓音沉哑,“我就是教你这么跟你妈妈说话的吗?”

时星瞄了一眼那纸页,认出这是这次半期考试的成绩单。

盛煜一向是第一,只是这次一向拔尖的数学有些失误,让总分落到了第二。

“她不是我妈,我妈已经死了。”刚才还佝着身形的盛煜突然暴起,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

清越凌厉的嗓音穿过雨幕,较真的,破碎的,直透人心。

伞下的男人挑眉,神色很快恢复平静。

表情说不上是嘲弄还是蔑视,狞笑着将手中的纸页折叠,慢条斯理地塞进盛煜胸前的口袋。

看起来动作很慢,但很有力道,男人居高临下的样子更像是一种刻意的羞辱。

他说,“连优秀都保持不了,像你这么没用的人,怎么不跟她一起去死。”

男人说话不急不徐,一字字像是天边看不见尽头的大雨滂沱,摧毁一切。

时星眼睁睁看着盛煜的眼底一点点变成绝望地空洞,泪水混在雨水里,似是无影无踪。

忍无可忍。

时星扯着盛煜的衣角不许他走,她像个骄傲的骑士,捍卫着公主的荣光。

她看着男人鸦黑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叔叔,你说错了。考试成绩不能说明什么,一次的考试成绩更不能说明什么。好孩子的好,又不是成绩好的好!”

“盛煜这个人,善良优秀可靠可爱,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盛煜就是最最最最好的人。”

每说一个‘最’,时星的语气都更笃定一分。

男人的神情很复杂,车窗升起前幽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似乎是嘲弄。

男人走后。

时星拉着盛煜的衣角,用纸巾蹂躏他狼狈不堪雨泪混杂的脸蛋,一遍遍坚定地重复,“盛煜,你不需要做什么有用的人,你只需要做一个让自己快乐的人。”

奶奶说,永远能让自己保持快乐无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品质。

……

时星以为,她会一直好好保护盛煜。

可最后,他们还是走到了背道而驰。

为了让盛煜不再纠缠,她又亲手把从盛煜心脏上拔出来的尖刀插了回去。

“盛煜,要不是为了钱,你以为我会和你这样的怪胎做朋友吗?”

“我的未来,前程似锦,不需要你的参与。”

“你对我毫无用途。”

盛煜一直保持沉默。

转过拐角前,她听见盛煜大声叫她的名字。

余光中,他惨然一笑,眸光空洞,几乎是哀求,“要不要再试试,你未来,也许会用得上我。”

“……”

林拾星的心一瞬间抽痛。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盛煜变了很多。

尖锐,暴躁,冷冽。

像曾经放下过往走出坚硬盔甲的刺猬又竖起了尖刺,防备和敌意在伤害中升腾到极点。

林拾星擡起眼艰难地直视盛煜,忍住想哭的冲动,温柔地笑笑,“盛煜,我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