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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见。”

看着一直在车内等候的司机将两位醉意醺醺的老总相继搀上车,舞动的胳膊还在向他们示意告别,又看着价值不菲的豪车没入璀璨的滚滚红尘,纪禾吁了口气。

下一秒,胃部的浊流像是冲破阀门,一路辛辣肆虐着烧上喉咙。

纪禾捂住嘴,掉头冲向一楼卫生间。

陈祈年紧随其后,在女厕门口听着她大吐特吐的声音,他又跑到前台要了一杯温开水。

等候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他喊了声:“姐?”

没人应,却听见砰一声,像是撞上厕所门板。

陈祈年再顾不上其他,低头垂眼地跑进去,将水杯搁到盥洗台上,转眼就看见她倒在地上,脑袋靠着隔间角落,披头散发昏昏沉沉,高跟鞋都蹬掉了一只。

哪还有什么风光靓丽可言。

陈祈年好一阵心酸。

他蹲下,替她穿好鞋,将她的手提袋挂到自己脖子上,一手穿过她腋下搀她起来。

纪禾摇摇晃晃醉眼朦胧:“陈祈年?”

“姐,是我。”陈祈年见她醉得站都站不稳,索性打横抱起,香气和酒气扑了满怀,他强忍着心头悸动说:“我送你回去。”

纪禾脸歪在他怀里。

陈祈年大步流星,到店外拦了辆车,回到酒店房间,将她放上床,拿来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她衣服上的污秽。

纪禾两边脸颊酡红且滚烫,他指尖叮咛似的轻触了下,一触即收。在她均匀的呼吸声中陈祈年听见自己毫无章法的心跳。

她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缓绵长,像过去很多个夜晚听到的那样。陈祈年拨开糊在她额角的乱发,目光随擦拭的动作辗转流连。

她赴约前是化过妆的,抹了眼影和口红。那一道湖蓝色的眼影,缀着一闪一闪的亮粉,在她长睫微翕瞳眸低敛间,仿佛皎皎月华酹春河。

纪禾是他见过涂蓝色眼影最好看的人。

陈祈年动作放轻,气息却愈渐深重,毛巾擦过她唇角时绮念横生,像亟待冲破壁垒。

他注视着她被壁灯光晕拢住的五官眉目,手抚过她颊畔,一个轻悄悄的吻落下去,落在她额头,“我爱你。”他低声说着,到侧脸,又是一吻,“我爱你。”最终到唇角边缘,他迟迟不愿离开,“我爱你。”

月光照亮他心声,在她醉时翙翙于飞。

-

纪禾一觉醒来,头疼欲裂。

几大杯高度白酒咽下去不是开玩笑的,鼻腔像被灌了水泥,喉咙像吞了刀片,难受得生不如死。

房门“滴”一声,陈祈年端着碗不知道什么汤水走进来。

“陈祈年?”纪禾脑子醉糊涂了,“你…你怎么在这?”

“我昨天送你回来的啊。”

纪禾捧着脑袋思索了一分钟,终于记起自己在马桶前的大吐特吐,以及瘫到地板上的不省人事。

她问:“你没回学校?你在哪睡的?”

陈祈年指了指沙发。

“怎么不去开个房间?睡沙发多难受。”

纪禾说着,一垂眸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浴袍,她错愕:“我衣服...?”

“也是我帮你换的。”

“什么!”

陈祈年笑出声:“开个玩笑。你衣服都吐脏了,我让酒店的前台小姐帮你换的,换下来的衣服都洗好烘干了。”

他指了指玄关处的衣架。衣架上整齐挂着她的大衣。

纪禾:“......”

纪禾皱眉嘀咕:“什么时候又变得爱乱开玩笑了...”

她预计的出差时间就是一到两天,又逢冬天,所以只带了套内衣物,外面穿的没带。

她扎紧了浴袍的束带,房间暖气又干燥又火热,她看向陈祈年放在茶几上的汤碗问:“什么东西?”

“醒酒汤。我让酒店的自助餐厅帮忙做的,你起来喝点吧,不会那么难受。”

怪贴心的。

纪禾撑着枕头想坐起来,不料脑袋沉得厉害,千斤顶似的。陈祈年忙道:“我扶你。”

他伸出手去扶她,单膝压在床畔上。“什么醉流霞…肯定是假——”纪禾挣扎着还没吐槽完,下一秒,因为床畔微微向下倾斜又光洁如镜面,陈祈年膝盖打滑,整个人顿时压了下去。

鼻尖轻碰了下,四目相对,酒字生生卡在喉间。

纪禾怔愣片刻,陈祈年脸皮腾的一下红了,慌忙起身:“...对不起!”

纪禾只说:“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陈祈年慌不择路地跑了。

门一开一关,他背靠走廊墙壁,闭着眼松了口长气。

他自以为沉淀地很好,谁料一靠近就乱了阵脚。

纪禾起身换衣服,摘了衣架上的毛衣和裙子套上,转眼看到茶几上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她坐下喝了口,蛋香分外浓郁。

也没再叫陈祈年进来,反正经销合同的事都已谈拢,今天就该回去了。她喝完汤,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李,就一个容量不可小觑的手袋,打开门,陈祈年倚墙作等。

陈祈年业已恢复至风平浪静,见她整装待发,急忙问:“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嗯,后续事宜会有人过来跟进。”纪禾带上门,下到一楼退房。

“您好~”前台小姐笑容甜美,接过房卡办理手续。

纪禾活络着有些酸痛的脖颈,陈祈年在旁边又追问:“现在就走吗?”

纪禾:“你有事?”

陈祈年:“......”

纪禾:“有事直说。”

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舍不得。

陈祈年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挽留她的借口,纪禾问:“你今年回家过年吧?”

“会的。”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跟她一块回南方,只不过手里还有个未完成的化工项目,令他不得不延长待在校内的时间。

“还有三四个月,好好学习。”

小秘书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的行程都是遵循计划来的,这边厢忙完,那边厢还有事等着她呢,片刻耽搁不得。她拂了把蓬松的长发说:“我先走了。”

陈祈年知道她忙,只好说:“那我送你去机场。”

“用不着,来回那么远,我自己坐地铁去就行了。”

行至酒店门口,王府井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纪禾伸手拦车,陈祈年眼睁睁看着她上车,即将关门,手没过脑子就制住了门框。他欲言又止。

纪禾奇怪:“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啊,我赶时间。”

陈祈年嘴唇动了动:“...注意安全。”

“知道了。”纪禾挥挥手让他滚蛋:“婆婆妈妈。”

陈祈年目送着车子远去。

纪禾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