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贝尔又绕了出去,一边喊他,一边走到另一侧的卫生间内寻找。
还是没有。
这一趟找下来,洛斯贝尔已经觉得耐心告急。
她不禁有一点儿怀疑,勃利真的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如果勃利是在演戏,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真实了。
洛斯贝尔站在卧室中央,忽然听到一点儿响动,听起来像是轻轻拍打玻璃发出的。
于是,她侧目看向卧室的窗户,皱眉心想,会是风雨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吗。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仔细去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像是从衣帽间传来的。
洛斯贝尔又返回衣帽间,循着声音往里走。
最终,她站在一堵墙面前,纳闷地盯着那堵严严实实的墙,擡手敲了敲,发现里面是空心的。
墙后面有暗室。
洛斯贝尔附耳在墙上,果然听到后面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她立刻开始寻找打开暗门的方法,摸到墙边有一处很小的凸起后,毫不犹豫地按下。
暗门随之往一侧打开,但墙后的场景不由地让洛斯贝尔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想到,德墨柏亚竟然在自己的卧室里,设置了一间“隔离室”。而这间隔离室的作用,还是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洛斯贝尔惊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隔离室内的德墨柏亚。
这是一间类似于动物园囚困猛兽毒蛇牢笼的隔离室。其中一面墙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其作用许是为了能让他及时看清门外的状况,又或许是便于门外的人观察他的境况。
此刻,洛斯贝尔将德墨柏亚易感期时的模样一览无余。他就像是一头挣扎的困兽,上半身裸露着,正难受地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地面,头发凌乱。
像是有所感知一般,玻璃后面的人擡起头来,那双蓝色的眼睛宛若最凶狠的海兽,充满了狠厉和敌视。在看清玻璃外面的人是谁后,德墨柏亚吃惊地怔住,眼神也在一瞬间变为惊诧和愕然。
洛斯贝尔敏锐地观察到,室内的墙上安装着和体检测试间一样的,用于测试精神力浓度的仪器。而房间的角落里,还散落着一支被使用过的抑制剂针管。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德墨柏亚的脑袋出现一刹那的空白。他立刻低头,背过身去,不想让洛斯贝尔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和在伊特诺宫的客房时完全不同,这里亮着白晃晃的明灯,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狰狞,还有不可自控的不堪的身体。
德墨柏亚也不想看见她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们下午才刚闹过别扭,再让她看见他这幅样子,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他。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失控。
洛斯贝尔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
但她很清楚,看到这一幕时,她完全没有感到害怕,也不会感到嫌恶,胸口像是细密的针扎过,心脏像是被浸入酸涩的陈醋里。
她在心疼德墨柏亚。
洛斯贝尔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朝他靠近。
她伸手摸在玻璃上,不忍心地注视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德墨柏亚。他的后背肌肉紧绷着,身上布满了汗水,汗水甚至打湿了他脑后的金色头发。
洛斯贝尔没有体验过alpha的易感期。
但通过看书和听其他人的描述,易感期到来,就像是体内燃烧着一团烈火,要将五脏六腑和骨头全都烧成灰烬,跟要死了一样。
要是洛斯贝尔没有经历过分化的那几个小时,她一定会觉得他们的形容夸大其词。至少她分化时感受到的热和痛,确实让她误以为自己要濒死了。
洛斯贝尔必须进入这间隔离室。
她走到旁边的门边,毫不犹豫地按下开门的开关。
但这一次开门,和刚刚进入卧室时感受到的平静完全不一样。沉重的精神力立刻包裹住了她,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下去,比以往感受他精神力的每一次都来得猛烈。
“呃嗯。”洛斯贝尔半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身上像是压着一座山,胸口的空气倏地被抽离,肺腑里的空气被挤压出来,带来一阵沉重的闷痛。
口鼻也像是被灌入冰冷的海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漩涡拉向深海,越向深处气压越大,令人头晕目眩,头疼得快要炸开。
洛斯贝尔强忍着这股难受,吃力地擡头去看离她四五米外的德墨柏亚。
听到她声音的德墨柏亚,迟缓地扭过头看向门边,瞳孔因为惊讶而瞬间扩张。
她为什么要进来。
做他的秘书,需要尽职到这种程度吗。
德墨柏亚双手紧紧攥着,光是忍受易感期的症状就足够让他煎熬了。洛斯贝尔的进入,他不得不想办法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以免他的精神力失控,让她的内脏在体内爆炸开。
洛斯贝尔感受到身上的精神力威压稍稍减弱了一些,但还是让人控制不住地面露苦色。她的手用力地撑着膝盖,站起来,拖着步子朝他靠近。
“殿下。”
这个称呼,让德墨柏亚感到浑身胀痛的同时,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被猛地一攥的痛觉。
他知道这种心痛是幻觉,却又在此时显得无比真实,与身上的其他痛感混合在一起。
洛斯贝尔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被他偏头避开。
德墨柏亚压低着下巴,擡眼用格外倔强的眼神盯着她,额头的汗水肉眼可见地往皮肤外冒,因为咬牙忍受而绷紧了下颚线。
“你来做什么。”
“你不该来。”
他的声音沉得像完全浸湿了水的厚毛巾,说的话像是将厚毛巾甩在人的身上,格外的重。
他死盯着她,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来:“就因为你是我的秘书,你连死都不怕吗。”
德墨柏亚的精神力若完全失控,杀死她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怎么敢,怎么能这么不计后果地走进来。
洛斯贝尔直直地与他浓烈的蓝眸对视,忽而觉得,德墨柏亚现在就像是受伤后处于戒备状态的老虎。可实际上,他就是只虚弱的猫,明明就是在等人帮他疗伤。
她没必要和不清醒状态下的德墨柏亚多说什么。
洛斯贝尔一把抱住他,一只手抚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贴着他绷着肌肉的后背,直接往他的体内输送精神力。
德墨柏亚的双手还紧攥着裤子的布料,想要推开她和想要抱住她的两个矛盾念头,在脑子里跟拉锯子一样来回拉扯着。
推开她,他舍不得。
抱住她,他又不敢。
“洛斯贝尔。”德墨柏亚放轻了语气,很想问她到底为什么甘愿冒生命危险来帮他。
真的只是单纯因为,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吗。
“闭嘴。”洛斯贝尔没有耐心地打断他的话。
天知道她要一边承受他的精神力,还要一边往他体内输送精神力,是件多累的事情。
德墨柏亚被她发狠的语气斥得闭了嘴。
那股和薄荷一样,清凉的精神力流入他的体内,逐渐冲淡他身体里那股灼热的热意。
德墨柏亚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住她。
他像是臣服的野兽,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鼻端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柠檬和薄荷气味,他忍不住地蹭了蹭,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洛斯贝尔感觉自己就像是抱了只大猫。
这只猫完全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毛茸茸还湿漉漉的头发戳到她的脖子。
“别动。”洛斯贝尔不耐烦地说。
就这么过了好久,洛斯贝尔感觉身上沉重的压力逐渐减轻,除了右边脖子上真实的重量。往对方体内输入了太多精神力,身体也变得疲惫。
正当她要推开德墨柏亚的肩膀时,手掌沾了他身上的汗水,不受控制地打滑,她反倒就这么直愣愣地扑到他怀里。
德墨柏亚感觉到重心的失衡,立刻伸出手抱住洛斯贝尔的腰,拿身体给她当靠垫,牢牢地接住了她。
“洛斯贝尔。”有了上一次她精神力使用过度的情况,德墨柏亚第一反应就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你还好吗。”
洛斯贝尔单手撑着地面,拉开和他脸部的距离,赶忙想要直起身子,却被腰后的一股力量牢牢捆住,反作用力地往前,险些亲到他的额头。
“我没事,放开我。”
德墨柏亚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看着她起身,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洛斯贝尔打量了德墨柏亚一眼,见他像是恢复了理智。
“感觉好些了吗,殿下。”
德墨柏亚轻嗯了一声。
“你这……没事吧。”洛斯贝尔伸出手要去碰他,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如惊弓之鸟般,问:“怎么了。”
德墨柏亚自己看不见,他从脖子到耳根全都红成了一片,跟皮肤过敏似的。
洛斯贝尔扫了一眼,感觉不像过敏,抽回手说:“没事。”
“你皮肤有点红了。”
安静的隔离室内陷入一片尴尬的氛围。
洛斯贝尔起身,想去开门,却发现这门内部根本没有门把手。
“这门……”她扭头看向德墨柏亚。
德墨柏亚解释说:“室内装了精神力监测器,等精神力降到安全范围,门会自动打开的。”
洛斯贝尔扯了扯嘴角,这意味着,她还得在这里跟德墨柏亚独处一段时间。
可她现在很累,很想倒头就睡。
“行吧。”洛斯贝尔在门边原地坐下,“我眯一会儿,休息一下。”
“门开了叫我。”
她现在没精力和德墨柏亚掰扯,眯一会儿正好能免得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德墨柏亚注视着她,看着她就那么靠着墙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手轻脚朝她挪动,抿着唇坐在她的身侧。
他侧目偷瞄她,听着她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洛斯贝尔没被吵醒,德墨柏亚松了口气。
他就这么盯着她的睡颜,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仅是今夜发生的一切,就足够他平息所有的不甘和怨念了。
除了洛斯贝尔,他谁都不想要。
他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