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2 / 2)

这一次,滕静言的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更深更暗的东西。

她找到了简莎和滕静言的契合点,在面对滕卫波时,她自怜过的。她在李秀楠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总是想讨好滕卫波,想扮演好一个女儿的角色。

十五岁的她笨拙地给滕卫波织围巾,深灰色的羊绒毛线,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指尖被磨得通红。

可当她小心翼翼把围巾递过去时,滕卫波只是皱了皱眉:“静语明年就回国了,你给她吧。”

消失的记忆席卷而来,那时,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是自怜。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我不是最优选,但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就好一点点,我会加倍偿还你。

她眼睛红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个笑,让监视器前的秦一猛地坐直身体。

监视器里的画面定格在滕静言那个似哭似笑、最终归于平静的表情上。

秦一终于喊了“过”。

拍完后,滕静言的嘴巴破了皮,肿得不成样子。

迟雨捂着肚子:“姐,真的很像芒果过敏。”

滕静言:“……”

王可有点不好意思:“小滕,你去做个顶级护理,明天我报销。”

迟雨:“姐,你真的太好笑了,我要去给眼睛做个护理,给报销吗?”

滕静言:“……”

*

应赫这几天很少看手机,这件事闹得太大,连在美国的教授都打来越洋电话。微信里,各个阶段的同学、同事以及亲戚都来关心,他讨厌这些人情世故。

丛双插兜靠在窗边:“有没有兴趣做个专访?我帮别人问的。”

应赫拿橘子扔他:“滚蛋,还不够丢人的。”

丛双单手接住,顺手剥皮,刚往嘴里塞了一个,就慌忙下咽,紧张道:“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啊。”

他这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看到霍兰,又恢复了学生时代的阴影。应赫这个妈,什么都好,就是太冷血,像电影里的冷面女杀手,看着就吓人。

霍兰走进来,穿着一件修身的牛仔裙,戴着渔夫帽,光看身形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少妇模样,应书文跟在她后面。

从应赫懂事起,父母一同出现似乎总是这个队形,母亲盛气凌人走在最前面,爸爸拉着他走在后面。

“来了就是客,随便坐。”应赫靠在床上,把刚刚还放在地上的腿收回被子里,“我不太方便,水果饮料都有,别客气。”

“没看出,老应家出了个情种。”霍兰走到床边,拉开被子,鼻腔里发出冷笑:“怎么,为爱献身?人家是横刀夺爱,你是挨刀求爱,丢人。”

“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应书文坐在床边说。

丛双觉得这母子俩真是绝配,凡事先考虑“丢不丢人”,他继续吃橘子,理智告诉他如果靠近他们俩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好死不如赖活着,丢人总比没人好。”应赫弯唇。

“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挺失败的,”霍兰说,“丈夫不满意了可以离,儿子不满意了该怎么办。”

“可以扔,”应赫垂眼,长而密的睫毛搭在眼皮上,“反正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你是我妈。”

母子俩一唱一和,最尴尬的是应书文。他在西颂被霍兰夺命连环call叫回A市,他建议两个人分别来医院,霍兰偏不,于是这场面失控,又像是应赫青春期的样子。

“没女人活不成吗?”霍兰像是在教训刚入职场的下属,“不就是个小明星,听说你们住一起了。高中的时候,你就拿着人姑娘的发卡干龌龊事,到现在还没腻?”

一直吃橘子看戏的丛双差点噎住:不是,这是我能听到的吗?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滕静言那个傻孢子可千万别这个时候出现。霍兰看到她,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但是他的祈祷落空了。

滕静言今天下戏挺早,不到八点,就驱车驶入六院停车场。

她每天出戏的方式,是在医院门口听十分钟应赫的语音。

应赫的声音很好听,在夜风里带着低沉的酥软,在耳边轻轻响起。

“想吃三鲜煎饺,要煎得金黄的。”

她的耳膜像通过了一阵微弱的电流,刺激着神经末梢,告诉她,你是应赫的滕静言。

这几天,应赫恢复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晚上除了上厕所,没有其他事情。滕静言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松,有时候在他旁边一闭眼,能睡三四个小时。

睡得好,人的状态也就自然好,她在六院食堂买了两份粥、一份煎饺,怕煎饺凉了不好吃,她一路走得飞快,裙摆带风。

应赫病房门没有关,她走到门外,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睡了也就睡了,出院了跟你爸回美国。”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把工作也赶紧辞了。”

“谁喜欢美国谁回。”是应赫的声音,“工作说辞就辞,旅游说走就走,婚姻说离就离,您的人生挺洒脱的,我不行。”

“行了,孩子大了,让他自己做主吧。”应书文的声音。

“他做主,就是连命都恨不得送给人家了。”

滕静言猜到女人是谁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影隐没在门外的阴影中。

她有点害怕,怕应赫的妈妈不喜欢她,怕应赫跟父母起了争执。

更怕应赫因此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