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 / 2)

陆晴说:“丛总说,应神爸爸在西颂看到新闻,这几天状态都不好,他让人去照顾了,暂时不让叔叔过来,怕受不了。”

滕静言心不在焉,被陆晴引着,就走到了病房。

六院给应赫安排的最好的病房,一人间,还是套房,但尽管如此,空气在这间房子里仍然是凝滞的。

病床上的应赫比她想象中还要苍白,各种管子连接着监测仪器,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但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右手

——那只在手术台上拿手术刀的手,现在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无力地搭在床边。

他睡着了。

病房里很暗,走廊的光勉强能照亮他的脸,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应赫,就像小时候心爱的瓷娃娃,水一泡就褪色了。那精致的眉眼少了生气,像要化在白花花的床单里。

丛双在病床一旁坐着。擡头看了滕静言一眼,他虽然穿着白衬衣,但整个人是黑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滕静言低下头,看见一双尖头的黑色皮鞋占满视线。

“你来干嘛?”丛双走出病房,双手插兜。

“我们……”滕静言张开口,“已经在一起了,丛总。”

丛双的手握在一起,折起袖口露出的小臂上青筋丛生:“你知道……”

他刚开口就被陆晴打断,“丛总,让言言缓缓,我告诉她。您还没吃饭吧,快去吃点东西,一会远子就来了。这里我俩在就行。”

说完就把滕静言往后拉,陆晴的手很重,几乎是掐着,把她带离了丛双面前。

陆晴把她拉到旁边的连排椅子上坐下,面色有些凝重,“言言,有件事得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滕静言觉得好笑,还会有更糟的事吗?

陆晴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住她,似乎是想给她些力量。

“医闹的人是滕叔叔。姜饼的治疗出现了问题,还需要医药费,滕叔叔和静语姐找不到你,不相信你去集训了,他们知道你俩在一起了,所以滕叔叔他……”

“抓起来了吗?”滕静言问。是呀,应赫块头那么大,谁能轻易袭击他。肯定因为是滕卫波,他才放松了警惕。

她觉得走廊的光很刺眼,来来回回的人都变成了虚影,就连陆晴的五官都变得模糊。所有的血液涌向心口,四肢变得冰凉。

陆晴点头说:“你要去派出所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滕静言点了点头,重新回到病房。

她不敢开灯,在黑暗里盯着应赫,眼神一秒钟也不愿意移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走廊变得安静,就连对面楼的灯光也陆续熄灭。偶尔护士进来查房,其他的时间里,世界是属于他们两个热的。

……病床上的人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当应赫聚焦看清站在床前的人时,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尽管虚弱,嘴角还是努力扬起一个微笑。

“过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滕静言小心翼翼地不敢碰他,她蹲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生怕一闭眼,发现一切不过是幻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刚才看到消息……”

应赫嗤笑了声,那么清晰,似乎还沾染着他的拽气。要不是他缠着绷带,滕静言会以为所有都是骗人的。

他没伤到的那只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眸稍稍弯起,“已经没事了,能陪你活到八十岁。”

滕静言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我刚才梦到你了,梦里你就在哭,我最怕你哭了,没想到还是把你惹哭了。”

应赫唇色苍白,说话断断续续,但是眼睛是清明透亮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纯净。

她在病房待了一晚上,虽然套房有床,但她仍然坐在应赫床边拉着他。睡眠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头脑里乱撞。

第二天,丛双来得很早,七点就到了。

看见她坐在床边依然冷着脸,拆了手里提的袋子后,给滕静言递来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这个点,食堂人多。”

“谢谢。”

“不用,吃完了去趟派出所。”

滕静言抿唇,没有再说话。

走进派出所时,值班民警擡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整理文件:“报案还是调解?”

“探视,”她张口,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滕卫波。”

空气骤然一静,几个警察交换了个眼神。

民警看了滕静言的登记表,指着姓名栏那一栏问:“你是他女儿?”

“是的。”

“真的是明星呢,张警官跟我说过你,咱们的反骚扰短视频就是以她为原型拍的,在市里反响特别大。”

滕静言意识到张警官是张耀,但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她没接话。女民警却是自来熟,把她拉到一边说,“这事兴致特别恶劣,滕卫波每天都嚷嚷让你来保他……”

滕静言冷笑了一声。

滕卫波被带出来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瞳瞳,爸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她没动,只是死死盯着他,盯着那双曾经抱过她的手,如今沾着应赫的血。

“我不是来接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骨头,“我是来告诉你——从今天起,我没有父亲了。”

滕卫波的笑僵住了,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胡话!爸是一时糊涂,爸是为了你妈的手术费……”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些年,你和滕静语吃我的用我的,就算你对我有生恩,我也还清了,从此咱们没有关系了。”

“瞳瞳,你疯了!我是你爸!”滕卫波猛地站起来,手铐哗啦作响,“要不是为了给你妈凑手术费,我至于——”

“如果不是妈妈,我在高三那年就已经跟你断绝关系了。”

滕卫波脸色瞬间惨白。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叫和民警的呵斥,她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