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全宗门垫底，但被天降大佬看上’的萧雪山？前辈之前还一直藏着，现在终于要带来给我们看看啦？”

苏时雪脸上表情一点点裂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怎么跟晋江的书名一样。

秘境外的阵法上，光影浮动，像一面镜子，投射着秘境内发生的一切。

崇凛已经扛过了前几道秘境，几乎遍体鳞伤。

他正艰难地朝雷霆秘界前进，身上狼狈不堪，伤挂着血、血叠着汗。他脊骨都在颤抖，每一寸肌肉都紧紧绷着，力量被封锁，他只剩一具肉身，饶是筋骨强硬，也快要扛不住这样轮番的折磨。

雷霆秘界就在前面了，七道考验很快就要完成了。

崇凛一脚踏进去，紧接着，一道重雷狠狠劈中他脊背，他终于承受不住，颓然摔倒在地。

苏时雪看向宗政姝。她不是真冷酷无情的，如果宗政姝开口求情，她也可以放手不管。

身旁，小姑娘紧咬着下唇，显然是担心的，但什么也没说。她似乎坚信崇凛能再爬起来，也坚信崇凛会继续坚持下去，而不会放弃退缩。

苏时雪想，她或许已经可以同意崇凛入宗门了。

她收回视线，阵法光幕上，那道惨不忍睹的身影摇摇晃晃站起来，顶住了比暴雨还密集的雷电，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最后一道秘界了。

寂灭秘界，虚空之境，无边无垠无一物的永恒黑暗。苏时雪悬浮在黑暗之中，静静打量着面前不远处，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

“还要继续吗？”

崇凛快要说不出话，两世为人，他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从没这么痛过。可每一道惊雷劈落时，每一次皮肤被划开时，他心里想的却是——

他应得的。

他从前怎么伤害过阿姝，现在就怎么偿还回来，哪怕再翻百倍千倍，也都是他应得的。

他缓缓开口，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继续。”

“好。”

苏时雪点头，手一擡，一道无形禁制从崇凛身上撤去。

崇凛一怔，麻木虚弱的身体瞬间充盈起来，像久旱逢甘霖，身上的伤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有些惊讶地擡起头，想问问这最后一关为什么变了形式，却对上一双眼睛。

黑暗中，硕大的黄金瞳如日高悬，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带一丝温度。

“好啦，报仇的机会来了。”苏时雪拍拍黑龙脑袋，“不过，不是我说你啊，你都多大的龙了，怎么还这么记仇呢？”

黑龙从鼻子里哼了声，嗔怪的意味，却震耳欲聋。他甩了甩尾巴，再看向崇凛时，温和柔软全没了，只剩凛然杀意。

玄方正要俯冲，突然又被苏时雪一把攥住龙角拽回来。

“别真把人弄死了，外头还有人等着他呢。”

崇凛几乎是爬着出来的。

受伤是一回事，玄方还恶趣味地在他身上挂满了口水，又湿又黏，好不狼狈。

苏时雪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忍住笑。

秘境外的人已经被她遣走了，她还有话要问崇凛。

她看着人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死死瞪着她，有愤怒也有耻辱，但又都被理智压住，一字一顿问：“现在，我算通过了吧？”

苏时雪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进入云清宗？”

崇凛没有思考：“为了阿姝。”

“为了宗政姝？”苏时雪笑笑：“那你不能进。”

崇凛呆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整个人着火一样暴怒起来，但他伤得太重了，只迈出一步，就又颓然倒下。

只剩一句几乎绝望的：“为什么？”

“你为她而来，如果有一天她不要你了，你又要怎样？发疯？把她锁起来？还是把这座山头夷平？”

苏时雪静静望着他，“别发愣了，我知道你全都记得。你走吧。云清宗不欢迎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山道很静，静得她能听见身后那人疲惫的呼吸声，和几次欲言又止的犹豫。

“……我什么都没有。”

苏时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崇凛。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老师，有记忆以来，我也没有家人。这个世界上没有让我在意的事情，也没有在意我的人，我没有体验过开心难过情绪起伏，直到我遇见……可是，我不懂啊。”

崇凛跌坐在地上，这一路他伤痕累累，但是没有哪个瞬间，他这么沮丧过。

“我不懂。没有人告诉过我，喜欢不一定要占有，夜没有人告诉过我，表达爱的方式是温柔，等我明白这些的时候，好像已经太晚了。”

他又擡起头来，望向苏时雪的眼神第一次褪去攻击性：“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一切又重来了，是你做的吗？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我快高兴疯了，我想立马来找她，但是我没有。我觉得我应该让她自由。可是，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和我比起来，阿姝那么富有，她什么都有，家人，朋友，同龄人，老师，她有自己的世界和自己在意的人，我想这也是最初我迷上她的原因。可是……我不想她丢下她的世界来迁就我。”

崇凛再次低下头，这次，是绝对真诚的请求：“前辈，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走进她的世界看一看。”

七重秘境走过来，崇凛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现在的苏时雪已经强过他太多，没有魔尊力量的加持，他完全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如果她铁了心不同意他进入云清宗……

那或许，也是他应得的。

突然，头顶响起声音：

“起来吧。前头纳新宴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