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2 / 2)

和崔子龙见过面后,顶着晌午毒辣的太阳,陈语步伐沉重地赶往襄樊大厦。

看来崔子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竞选团队了。陈语叹了口气,脑中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小钱他们必须小心提防,千万不能被他们抓到什么工作上的错处;沈慕照那边她要多多联系,不能让贾专家一个人主导竞选的走向;还有女工们,必要时她也可以向她们寻求帮助......

正想着,电梯已抵达了二十六楼。金属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陈语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出,然而刚迈出门口,一抹鬼魂般的身影映入眼帘,令她瞬间顿住了步伐。

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拐杖,背对着她,正在竞选办公室门前左右张望,徘徊不已。

陈语的心倏地一下被揪紧。她快速退回到一旁的楼梯间,惊魂未定地按住了胸口。

该死的,她差点忘了他!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居然找到办公室门口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打了大厦保安的电话。

“这里有外来人在二十六楼办公室前停留......麻烦来处理一下......”

不一会儿,便听见办公室门口传来骚动声。几个保安上前靠近乞丐,试图将他带离门口。

那乞丐顶着一张烧伤严重的脸,不停地挥舞着拐杖,声音嘶哑地嚷嚷,“你们别动我!我是来找人的!没找到人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一个保安上前,劈手夺下了他的拐杖。其余几人迅速围拢上来,很快便控制住,强行将他拖入一旁的电梯间。

乞丐见停留无望,便不住地向后扭头,冲着门口喊叫了起来。

“陈语!陈语!”

乞丐的声音嘶哑,凄厉似鬼,每喊一声,身处楼梯间内的陈语,心便剧烈地颤抖一下。直到保安将乞丐塞进电梯,他的号叫被彻底封锁在轿厢内,陈语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脚边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消防铁盒,透过正面镶嵌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消防器材。陈语盯着它看了一会,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就着铁盒慢慢坐了下来。

她想起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空中弥漫着强烈的焦糊气味,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地袭向她的面门,而疯狂舞动着的火舌,将整个工地照得几近白昼。

那场火烧得如此热烈,如此畅意,看起来要焚尽平地上的一切障碍,为她开辟一条全然自由的原野。

但这片原野还是有了裂缝。

那个在火光中,被倒塌的房梁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他活下来了。

她为自己那一瞬间愚蠢的仁慈而后悔不已。如果当初在他的脖颈上补上一刀,就绝无他今日站在这里的一幕。

陈语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现在还不算太晚。她必须赶在有人注意到那个乞丐之前,彻底了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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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辆豪华商务用车在襄樊大厦门前缓缓停住。后门打开,裴叙衣冠楚楚地从车中钻出,王总助打着伞紧随其后。

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

“贾专家安排的那两场宣传活动,祝珏都出席了”,王总助语气恭敬道,旋即话锋一转,“但是,出了点小意外。上上场午餐有问题,祝珏吃坏了肚子,只好取消活动。而上一场刚没说两句话,宣讲棚突然塌了,不得已被迫终止了。”

“最近怎么老是出岔子”,裴叙拧紧了眉,“让小钱那几个人干活都上点心,别耽误了竞选的正事。”

王总助连声称是,心中却直犯嘀咕。小钱几人搞搞内斗还行,真要让他们几个干点实事,就开始互相推诿起来,一个个都想着偷懒,等着拿其他人的功劳来邀功。

而这些显然不在裴叙的考虑范围。他是上级,只管发号施令,只看最终结果,其余的所有事情,自然都是由他这个下属操办和操心。

午后的阳光正毒辣,王总助努力地前倾着伞,保证裴叙完全被笼罩在阴蔽之中。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他的后背正被强烈的阳光直直照射,像是千百条小虫正在噬咬肌肤,一点点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擡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斜前方一丝不茍的后脑勺,看着这个自从裴氏集团改换继承人以来就一直服侍着的上司,烦躁的心中幽幽地冒出一丝恨意来。

外界对于这个年轻的裴氏继承人多有褒美,说他年少有为,称他是商界精英,将各种人为臆造的光环赋予他,将他捧得天花乱坠。而裴叙似乎也全然相信了外界对他的溢美之词,一举一动拿腔拿调,使自己看起来完全符合世人心中的精英形象。

但王总助知道,这个被世人捧上神坛的人,内里也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罢了。那些所谓的聪明睿智,商场上的杀伐果决,皆因他所处的位置——因为他站在裴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之上,运用着数万名裴氏集团员工的耳眼手脑,自然能够俯瞰全局。如果换一个人处在他所处的位置上,她所取得的成就,享有的美名和声誉,恐怕不逊于他。

换句话说,如果裴叙离开了现在所处的位置,那么他将什么也不是。世人将视他为无物,而他也永远不可能在缺少裴氏助力的情况下取得那些成就。

不止是裴叙。王总助轻蔑地想,他所接触的那些大权在握者,不外乎此。

但很快,他便发觉自己这个结论下得有些武断。至少有一个人不是这样。

慕照小姐不是这样。

虽然同为男人,王总助并不愿意贬低自己的同类,但他不得不承认,沈慕照比裴叙要高出一截。

她更具备成为家族继承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