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岁了？什么时候从学校里出来到厂里干活的？”

祝珏呆了一下，见女子看向自己，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

“我二十二了，是今年......是，是两个月前过来的干活的。”

武凌云明显在套她的话。好险，她差点就把自己刚毕业的事情说出去了。一个大学生来电子厂打工，怎么想都叫人奇怪，还是不说出去的好。

“小姑娘看起来文绉绉的，应该刚从学校里出来吧？”武凌云不死心，又追问道。

“没有没有，家里条件不好，我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了。”祝珏连连摆手道。

武凌云微微一笑，看着祝珏。那目光仿佛自带穿透力，穿过层层伪装，直直抵达她的身体，令她避无可避。

“.....最近厂里的徐主任是不是退休了？新上任的总主任是哪位？”

武凌云终于不再追问她的个人信息，转向了其他话题。

“是林树林主任。”陈语答道。

“他？”武凌云有些惊讶，蹙起了眉峰，“我记得业绩第一一直是刘媛啊，怎么选林树当了总主任？”

茶几对面的两人苦笑。

祝珏忽然感觉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踌躇一会后，她鼓起勇气开口道：

“武女士，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在车间里的听闻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刘主任本季度获得了最差一等的评价，按照厂里的规定，就丧失了评优的资格。”

“但是，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祝珏有些激动道，“刘主任是因为连日加班才病倒的，于情于理，厂里都应该批假给她休息调养。再退一步说，即便刘主任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生病，身体不适请假也属情有可原，并不存在故意消极怠工这一说。“

“再者，刘主任之前一直是厂里的业绩第一，这季度若没有经理给的最差等评价，也应当是业绩第一。厂子里选拔人才，难道不该对各位候选人的资质和才干进行综合全面的评价吗？仅因一次差评就完全否定掉之前的表现，未免失之偏颇。”

武凌云听她一番激烈言辞，颇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

“那依你看，你觉得何经理的决定不公平？厂里制定的规则也有问题？”

祝珏硬着头皮朗声答道，“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总算说了些真心话。”武凌云放下手中的茶杯，幽幽叹了口气。

“我也觉得......经理的决定不公平。”一直沉默的陈语突然开口道。

她一开始声音小小的，随后越说越大声，“其实不只是我们两个，车间里的女工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刘主任工作一直认真负责，最近厂里订单多更是天天留下来加班到深夜.......”

“我了解了。”

武凌云擡手示意，打断了陈语的话。

“厂里的情况，我并非一无所知。这件事情，我心中自有判断。”

似乎因为很少在这样的场合说话，陈语脸上涨红，放在双膝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祝珏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刚才说的很好。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武凌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便立即接通了电话，“喂，你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临时有事要去高友德那一趟，今天不回来了.......”

武凌云看了眼祝珏和陈语，“......那行吧，我知道了......诶，你明天过来一趟，我有好些事情要问问你......”

挂断电话后，武凌云撇撇嘴道：“何宝文今天不回来了，你们先回去吧。关于那个陌生记者的事情，我会转告他的。”

祝珏和陈语连连道好，随即互相使了个眼色。

陈语笑道：“武女士，我有点内急，走之前能不能借厕所用一下？”

武凌云招手示意侍从，“小赵，领她去一下厕所。”

陈语跟着侍者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祝珏和武凌云。

武凌云正低头看着手机。不知是在阅读什么内容，她的表情格外专注。

祝珏偷偷瞟了她几眼，故意咳嗽两声，装作无意道，“经理最近，好像和高老板走得很近哈......”

“他们这几天一直同进同出的，关系真是好得不一般......”

武凌云擡眼看了看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便继续低头看手机。

祝珏挠挠头。

没办法，她只能提点到这了。希望武凌云能早日察觉到何经理和高友德之间的奸情。

过了一会，陈语仍未回来。祝珏佯装着急对武凌云道：“小语解手怎么解了这么久？我们还要赶末班公交回去呢。不好意思啊武女士，我得找找她去，今天打搅您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武凌云优雅地点点头，冲她得体地微笑道，“好的，路上小心。”

祝珏起身，朝陈语和侍从离开的方向走去。

武凌云看着祝珏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她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茶杯盖，随后拿起手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

不等对面人说话，武凌云便冷冷开口道：“最近给我注意点。”

“你和高友德的那档子事，已经有人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