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本也是外头讨好送来的,讲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听俗套,但不失为一种打发闲暇的好主意。
她吃的正起劲,手指沾了蟹黄也没在意,更没注意到屋内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待她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某人已经站定,垂眸静静看着她。
姜清沅忙擦干净手,起身仓促行了礼。
宫内也不都是跪礼,此刻她行的是妃礼。
姜清沅想了想,好像她还真没认认真真跪过这位帝王。开始几次见面都是在床上,之后她也没注意,总之下意识忽略了跪这个选项。
暴君脾气好像还挺好。
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又很快被姜清沅打了回去,心里打了个哆嗦。
她别不是这么快被腐蚀了吧?
楚凛神色淡淡,眉间微蹙,语气同样浅淡道,“夫人得了好物,怎不叫上为夫?”
螃蟹算什么好物,何况这宫里,有了好东西哪会不第一时间给他送。
姜清沅这么想着,口中却道,“夫君快坐下,妾给您剥蟹。”
手中的蟹吃了一半,她没敢拿过去给这位有洁癖的帝王,重新取过一只。
一旁早有识趣的太监摆上了新的碗筷,楚凛施施然坐下,全然没有半途出现在别人餐桌上的尴尬。
这一整个皇宫,不对,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吃她一顿饭怎么了?
这顿饭也不是姜清沅的,是御膳房送过来的。厨子是楚凛的,食材是楚凛的,她住的地方、用的东西也都是楚凛的。
进一步说,她这个人都是楚凛的。
突然变成包身工,姜清沅心中暗暗叹口气,兢兢业业履行自己的的职责,做一名合格的剥蟹工。
她唇角含着淡淡的笑,眼中像发着光,不知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楚凛看着她,原本令人暴躁欲狂的气息渐渐褪去,身侧萦绕着某种清新的气息。如同夏日的晨露,带着阳光的气息,又有水的润泽,浮起薄透的雾纱,舒朗明快。
她已经有过经验,这只蟹剥的有完整又漂亮,雪白的蟹肉,馋人的蟹黄,堆叠分明,令t人食指大动。
蟹不宜多吃,姜清沅只让送了4只过来,她刚吃了一只半,剩下的全喂给了楚凛。
菜式比较简单,得知楚凛突然驾临玉华殿,御膳房手忙脚乱,以最快的速度又送了两道精心调烹的御膳。
原本的晚膳送去了陛下的膳桌,谁知这位看也不看一眼,突然就往后宫去了。
凉了的饭菜自然是不能再送过去,只得备了新菜。
看到传菜的小太监,姜清沅一下就想通了,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
用过晚膳,这位陛下似乎不打算走了,拿着之前玉棋读过的画本,悠悠然看起来。
眼见着外头的夜色渐深,姜清沅告诉自己,暴君没有世俗的欲望,走过去轻声询问,“夫君是否需要备水沐浴?”
她现在很想洗个澡。
楚凛挑眉看她一眼,半晌,悠然道,“嗯。”
这不是姜清沅第一次晚上和楚凛同处一室,但以前两人都是各自洗漱过,睡觉一头一尾,互不挨着。这会突然跟寻常夫妻一般的步骤,令她蓦然局促起来。
姜清沅此前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过类似的经历,那点小女儿家的羞涩冒出来,拿着画本胡乱的翻。
不过心中徒然升起的隐秘的小情绪在看到楚凛镇定自若的脸时一下消失的一干二净,觉得之前胡思乱想的自己像个傻子。
重新换过水,姜清沅没把外面待着的男人当一回事,自顾洗完澡换上寝衣。
床铺重新铺过,透着干净的熏香气,她见楚凛仍坐在小榻边,自个爬上了床。
不管了,暴君就爱大半夜的搞神秘。
“夫人。”
谁知她脚刚落到床面,一道幽幽的嗓音响起,姜清沅一个踉跄,差点滚到被面上。
她转头冲楚凛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妾见夫君看的专注,不忍打扰。”
姜清沅心想楚凛这下该不高兴了吧,谁知男人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
烛火的光不甚明晰,跃动的火光落在他的脸,刻画出利落漂亮的线条。长睫微擡,浅色的瞳如惑人的琥珀,散发出妖冶的旖旎。
姜清沅恍惚间心跳快了一拍,避开了视线,弱声叙述,“灯下伤眼,夫君要不要早些歇息?”
他一身素白寝衣,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利落的肌理线条,宽肩窄腰长腿,散漫的神情格外的勾人。
看着他靠近的身影,姜清沅不知为何有些脸热。
下一瞬,她趁着他低头的片刻,滚到了床尾,埋头进被窝,只当自己睡着了。
谁知不多久,身上的被褥被另一道力扯过去,楚凛靠在床头,那拖出大半的被褥盖在了他的身上。
“夫人是要冻死朕吗?”
姜清沅机械摇头。
床上只备了一床被褥,之前楚凛从不需要盖被子,对方也不是时时刻刻出现,姜清沅一直忘了交代。
此刻,她试探伸出脚,“妾再去抱一床被褥过来,别冻着夫君了。”
“夫人是在嫌弃为夫?”楚凛慢条斯理说道。
姜清沅暗暗叫苦,不会吧,暴君又想让她感冒了吗?
难道是她方才的举动让对方不高兴了?
她不着痕迹扯了扯被角。
要想远离暴君的地盘,她就盖不到被子,要想盖到被子,就得挪过去。众所周知,暴君最不喜旁人的碰触。
还是让她早点退休吧。
姜清沅自暴自弃,整个人往里一翻,掀起被角盖住了自己。
外面一阵安静,狭小的空间内,她的心跳声在逐渐稀缺的空气中愈演愈烈。
良久,头顶忽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隔着被褥的嗓音有些沉闷的磁性。
好了,暴君又发病了,看来她这次又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