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能吃辅食后,离开人半天完全不成问题。府上后头还养着好几头的奶牛奶羊,每日都有新鲜的奶喝。
牛乳羊乳比不得母乳,但也有其独到之处。
因着羊奶牛奶总是剩下不少,舒浅又琢磨出了几样奶制品,挑拣出适合的,给尤云岚寄了一份过去。
刚到江南,她便给尤云岚去过信,对方的回信来得很快,正好可以将方子寄回去。
离了京,她没有再要尤云岚铺子内的收益,尤云岚便按方子给她寄点吃的用的,都是些寻常不常见到的物品。
如此,舒浅没有拒绝。
她没把楚歆绮说的话当真,谢晏安哄睡吱吱后,却让嬷嬷将人抱到了楚歆绮院中,说要带她出门赏一赏春日。
眼见着抱着吱吱的嬷嬷走远了,雪云兴致勃勃翻起了衣柜,舒浅无声将未出口的拒绝收了回去。
谢晏安喜欢吱吱,愿意亲自带着,不代表他乐意整日整日地窝在府中。
刚回谢府的几日,他曾经的好友得到消息,邀帖更是雪花一样飞来,叠起了厚厚的一层。
谢晏安有不少朋友,且不是所谓的酒肉朋友,不少均是真心相交。
说起来,除了开始几日,他没再出过门。
这个时代男女不得轻易碰面,外边的宴席男客女客均是分开入座,只有家宴,才会凑在一块吃个饭。
自然,时下也就没有现代那些带着女朋友见朋友的习俗。
但谢晏安对她简单介绍过他的那些朋友,尽管没见过面,已然有了几分浅显的了解,不至于听到名字满头雾水。
没有公务在身,他肉眼可见地清闲下来,不是带吱吱便是在书房看书练字,这些都是他每日不可缺的功课。
曾经那两年他刻意瞒着,如今都得重新捡起来。
马车往郊外驶去,一路上能看到不少踏春的男男女女。闺阁女子多戴着帷帽,男子长袍加身,亦持节守礼,见之远远避开。
如此出来走一走感觉甚好,视野空旷,迎面的风不急不躁,鼻尖隐有几分香气,心旷神怡。
转过半座山,便见一片绯红的桃林。
枝头满芳菲,一阵风吹来,洋洋洒洒,飘落的粉白花瓣,如一t场精心的雨幕。
舒浅却不由想,可惜没有手机,不然就能将这片美好时刻留存下来。
惦记着府中的吱吱,两人没有再外头多待,只稍走了走又回去了。虽然时间不长,舒浅自认这一切不比过往任何体验差。
回到府中,两人先去了主院。
大半天没见到父亲母亲,吱吱脸上兴奋起来,咿咿呀呀地喊着,手脚并用爬过来,坐直了,伸着手要抱。
舒浅将他抱起来,额头蹭了蹭他的,口中道,“吱吱今天乖不乖呀。”
吱吱,“咿咿呀呜。”
没多会,谢晏安将吱吱从她怀里接了过去。
抱久了容易手臂酸。
楚歆绮看着两人,脸上带了点笑意道,“晚上留在这边用膳吧,我吩咐厨房多做几道你们爱吃的菜。”
两人自然无不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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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可以说是舒浅自来到这里后,有史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个。不用冰,每晚的温度亦十分舒适,只白日热些,放上两个冰盆足以。
而吱吱也从流利的爬,学会了扶着东西走路。
颤颤巍巍,舒浅看着心惊,将他放在柔软的褥子上,摔了也不疼。
只是落地的地方太软,走上两步吱吱就会被绊倒,然后冲舒浅笑。不消片刻,他又撑着手爬起来,继续努力往舒浅的方向走。
雪云在一旁小声喊着加油,像是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好话,吱吱乐得拍了拍手。
脚下一个不注意,再次摔倒了褥子上。
谢晏安自外头赴宴回来,身上洗了澡,才进入室内。看到舒浅又在带着吱吱走路,跟着蹲下身,冲吱吱伸手,“来。”
他身上仍残留着些许酒气,吱吱应是不喜欢,十分嫌弃地皱了下眉,扑到了舒浅的怀里。
谢晏安无奈弹了弹他的额头,“小鬼。”
吱吱却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咯咯”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按。
谢晏安接替舒浅的位置,道,“我来带着他,你去洗一洗。”
带孩子身上很难说时刻保持整洁,舒浅几乎每日都得换上一身衣服,有时得好几套。
今日她尚未沐浴过,听到谢晏安这么说,便站起了身,留下父子两待着。
走出了屋内,甚至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
雪云不由道,“少爷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会照顾孩子的父亲了。”
舒浅微微笑了下。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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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舒浅在江南过的第一个年。
除夕宴后,家家户户出了门往街上走,不论是寻常百姓或是闺阁千金,皆是满脸笑容,迎接新春。
江南这边的习俗不仅是上元节有灯会,除夕亦有舞龙狮队各种表演,街头十分地热闹。
吱吱早早睡了,街边不远处便是一个卖面具的摊位,舒浅和谢晏安各挑了一个,戴在脸上。
街边连绵不绝的小摊,人群熙攘,谢晏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靠近了道,“跟紧我。”
舒浅点头。
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身上是一件样式寻常的新衣。拥挤的人群挡住了相牵的手,便是被看到了,不过是得来一个会心的笑。
节日氛围下,所有人事物似乎都变得格外宽容。
舒浅没看过这边的游街队,谢晏安却是自小看到大的,知道哪里视野最好。
而同样清楚这点的城中人不少,他们站了没一会,即使戴着面具,也有人认出了谢晏安,凑过来与他说话。
不知他说了什么,那人冲舒浅友善地笑了下,不多会又和同伴走开了。
空中燃起了烟火,同一时刻,几乎所有人站在原地擡起头,脸上是明明灭灭映照下的火光。
烟火燃放后活动接近了尾声,不知不觉响起了梆子声。
舒浅玩得尽兴了,和谢晏安顺着人群往外走。
人潮渐渐散去,街上的人没有来时多,三三两两的摊贩开始整理物品。
舒浅突然看到一个卖小孩玩具的摊位,拉着谢晏安走过去。
吱吱不缺玩具,但她出来一趟,不给儿子带点东西回去似乎不太好。
那头的摊贩见有人来,将收起的布再次铺开,热情地询问两人要些什么。
摊上概是常见的小玩意儿,舒浅看到了几个草编的动物,做工精巧,却不值当什么钱,卖的也快,只剩下几个了。
舒浅全给包了,又给挑了个小篮子装好。
谢晏安则给吱吱挑了个小孩玩的灯,里面填充有部分发光的材料,用透色的布糊起来,晚上能隐隐约约发出光。
回去时,吱吱睡得正熟。
他已经会喊人了,走路也利索,小小的一团不过一年多,不知不觉已然长成了如今的个头。
睡着的吱吱就像个小天使,白白嫩嫩的皮肤,脸蛋圆嘟嘟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密密仄仄,像一把小扇子。
粉嘟嘟的嘴唇微张着,小手松松握成拳放在脸侧,五根手指肉乎乎的,小胸脯一起一伏,规律地呼吸着。
舒浅看了会,小心掖了掖他的被子,与谢晏安轻手轻脚走开了。
吱吱很可爱,但两人都没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谢晏安又开始定期服起了药。
说起来,这药还是谢晏安的父亲花了大价钱让人研究出来的,据说谢晏安母亲生他的时候将谢鹤吓得不轻,不敢再要她生了。
两人意趣相投,心向自由,不愿有太多孩子羁绊住脚步。
舒浅指尖碰了碰谢晏安的脸,想,这样一个人,她是怎样的运气,才能在这个时代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