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摆在他们眼前的即将是副本起始的最大难题:如果不能确定“时间”埋藏点,玩家们就撑不过第一天,后面的所有事情就都不成立了。
“那我当时出去探查大概用了多少时间?”江显问。她试图通过时间长短来估计远近。
“十几分钟?”苏乐说,“所以我应该就在附近。我觉得大家也不用那么担心,就算真的不知道,到时候以防空洞为圆心寻找一圈也不会用太多时间。”
“十几分钟?那么近?”江显一愣。
怎么会好巧不巧废墟里有“时间余额”,又好巧不巧就在他们脚边?
突然,江显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既然这个副本的通关方法就是寻找上一次循环的蛛丝马迹,沿着原轨迹行走一遍;那么上一循环经过临界点的她一定也经历过眼下的状况。
那么上一循环的自己为何会“有意”让同伴们都避开,而非是亲眼见证发现地点??
因为再上一循环的自己也没留下具体位置线索?这样往前逆推岂不是无穷无尽了?
可上一循环的自己必然用其他方法获取了地点,否则一切都说不通了。那么现在她需要考虑的就是,是否存在什么方式,能够在不知道位置的情况下找到“时间余额”。
因为——根本不需要具体地点?
江显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余额?”她问。
“30多小时?”苏乐看看手腕上的倒计时,“通关了畸变区后我们收获颇多,大多数玩家应该都和我们差不多。”
“现在离晚上12点还有6小时,你们离开副本后剩下的‘余额’就等于说是报废了。”江显说。
“难道……”陆寰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确切位置。因为废墟里根本没有什么恰好存在的‘时间余额’——或者说液态电池。”江显说道,“是我携带了你们多余的时间跨越循环临界点,并返还给下一轮回的你们。”
她这句话的声音不轻,所有人都惊异地看过来。
有玩家迟疑地说,“但是你用什么装它们呢?又如何瞒着所有人把它们转移到废墟里?”
“你们把‘时间’注入我的身体,而我会在下一循环时独自前往掩人耳目的废墟里,把‘时间’转移到一个随机的空置容器,谎称是连带着容器发现的。”江显说,“希望你们能谅解,这是对我自己的保护——毕竟届时我将无法和刚进入副本的你们解释一切。如果直接从我体内抽取时间,我必然无法保证自身安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多余的时间抽取出来让你带去下一循环……?”有人开始犹豫。
“是我。”江显笃定地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们的担忧。但既然上一循环的我把时间分发——准确来说是归还给了你们,或许这便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选择权在于你们自己。就像我上一副本在广播里告诉大家的那样,【唯有我们才能拯救我们】。
”
玩家们互相对视着,似乎是试图通过眼神打探其他人的选择。
“我的‘时间’就交给你保管啦。”众人还在踟蹰之时,陆寰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说。
“还有我的!”苏乐从旁边努力挤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奥菲莉亚和克莱茵也擡起了手腕。
“还有我的!”
“我的!”
“那就麻烦你了!”
…………
以江显为圆心,玩家们一圈圈举起手。
他们想要拯救自己;即便那是个他们未曾谋面的、也永远不会见到的自己。
*
攻击终于降临。
一记巨响炸开在头顶,天花板瞬间抖落密密麻麻的灰尘和墙粉,随之洒下的甚至还有细小沙石。
灯光在频繁闪烁几下后熄灭,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静默里人群簇拥在一起,被无言恐慌所笼罩着。
眼前的场景仿若末日。江显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电影的桥段——
拥抱吻别、等待终末的恋人;不顾一切、绝望癫狂的狂欢…………
末日……似乎总是被视为浪漫的代名词。当时间被压缩至倒计时,每个瞬间的价值都被无限放大,所有稀疏平常之事都变得宏大而悲怆。
但是江显不喜欢这样视死如归平和承受的感觉,她是哪怕仅有一丝希望都要赌一把的犟种;有许多事情要远比末日更为宏伟,比如约定和等待,比如向死而生,比如相信希望和重逢。
江显握住了陆寰的手,手指摸索着卡进他指间。他们的手指交错收拢,掌心与掌心贴合,像是紧闭而缄默的嘴。
分明并不是真实地接触,但指骨却完美相嵌,透过血肉和皮肤抵得生疼。
“一会儿之后见?”陆寰说。
“一会儿之后见。”江显勾起嘴角,“我还记得欠你的100分钟。”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颤抖;长久的黑暗粘腻住他们的眼睛和意识;让他们丧失了关于时间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