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怎么回事？”江显看着那些电子记录，脸上惊疑不定。

城市环境状况绝不可能像这份记录所述那样乐观，否则人类在污染下变异成为丧尸这一现象就与之矛盾了。因此比起电子记录，江显还是更加相信纸质材料的真实性。

“看起来，有人伪造了这份电子报告。”陆寰一句话说出了她的心声。

可是谁会这么干？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把城市管理得很好？

“电子版十有八九是假的。”江显按捺下心里的重重疑惑，“目前看来，这座城市真正走向末日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在这些数据报告的欺瞒下，人们毫无意识地进行过度开发。”

“正是基于这样的猜想，我们决定进一步探究，究竟是何种环境污染在城市的覆灭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因此刚刚对这40年来城市的各项能源使用情况做了个大概了解。”克莱茵说。

“我们已经查看的有，年度用电量数据——虽然不知道发电站在哪儿、年度耗水量数据——虽然也不知道水利站在哪儿、还有各种燃料和资源…………”

“终端允许我们查看这座城市里五个分区、甚至分区内每个机构和建筑的各项数据，因此我们把所有的资料都调了出来。但在用电量这一项上我们有了离奇的发现。”

“所以哪里用电最多？”江显问，“希望不是游乐园。”

“是【监控中心与广告投放中心区】的那座广告投放总大楼！”克莱茵不可置信地说道。

“蛤？”江显愕然，“他们到底在投放什么？整座城市面积的虚影吗？”

“我不知道。”克莱茵苦笑着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了，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茍的金发在额前垂下几缕。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丧气了？”奥菲莉娅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后，她直接一只手搭在后者肩上，语气里透着轻蔑，“最终boss还没出现呢，这就不攻自溃了？”

“只是觉得了解越深入，谜题越多了。”克莱茵把眼镜重新戴上，摆摆手，“不用照顾我情绪。”

“不，我们已经完成很多了。”奥菲莉娅坚定地说道，“进入副本这2天，我们干掉了2个小boss，解决了不知道多少的普通丧尸！”

“我们解锁了【文化娱乐中心】和【监控中心与广告投放中心】的全部地图以及部分【市政中心】的地图，尽管我们目前还不知道错误地图的真实用途是什么！”

“我们杀进监控中心找到了城市真正的布局，现在还在在图书馆找到了这座城市的历史。”

“尽管疑点重重，但我们一刻也未停下，一直在向前。”

他们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你说得对。”克莱茵很轻地点点头。

“我们还是得去一趟市政大楼和广播电台。”奥菲莉娅笃定地说，“城市图书馆本来就在【市政中心】区，这两个建筑离我们很近。”

“她说得没错。”陆寰点头，“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完全能够做到很多事情。”

“今天时间已经太晚，夜里视线受阻行动不方便，我们就先在图书馆休整一晚，等天亮了再开始商量作战计划闯入市政大楼。”江显最后说道。

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内她就已然是这支队伍的军师，所有人都对她的计划毫无疑议。

“我去大门那里守夜。”奥菲莉娅说，“下半夜换你们——随你们安排，反正只要我和江显中有一个人醒着就行了。”

“我去24小时阅览区眯一小会儿。”克莱茵冲窗边的俩人笑笑，“那里有现成的椅子，拿几张拼起来就是床。”

现在巨大落地窗旁又只有他们俩人了。

“你怎么看？”陆寰也坐到地上。

“什么怎么看？”

“他那句‘了解越深入，谜题越多’。”

“好事。”江显说，“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摆脱蒙昧的预兆。”

“倒也不必这样稳定军心。”

“我说得不是违心话。”江显摇头，“当我们知道得越多，越能感知到自己的渺小。”

她的手情不自禁点在了玻璃上。窗外的城市正在静谧之中有序地运转：变电塔有规律地眨眼，霓虹灯交织和变换，高楼顶端的远光探照灯来回巡视。

然后强光笼罩他们——探照白光朝他们投下一瞥。

那光照太过刺目，江显眯上了眼睛。陆寰整个人都像是被穿透，头发和眼睫发着光，皮肤像是薄薄一层纸。他们的影子踩着他们的脚底倒立在地面上，然后又被向旁边偏移的光圈卷走。

光照之后，天空重归于黑暗。

“就像南方古猿不会思考宇宙和起源；就像我们一度以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就像我们也曾一度以为物理学上只剩下了两朵‘乌云’，现在却踩着它们看到了更为奇诡和复杂的世界。”江显说，“了解得越多就越会迷茫和恐惧，除非我们止步不前。”

“你说过你会去寻找那个尘封已久的真相。”陆寰偏过头看她，“现在我知道了，这对你来说同样适用。”

“是。”江显凝视着视野尽头的天际。

在那里，深色夜空已与高楼地面连成的参差锯齿线条弥合，像是道紧锁的拉链、生锈的金属齿轮、抑或是张缄默紧闭的嘴；连接的边缘处正波动着一长线蓝盈盈的光晕。

江显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穹窿只是一只捂得严严实实的垃圾桶盖子，擡手掀开他们就能喷薄而出了。

江显转过身去，背靠着窗把头往旁边一歪：“歇会吧。明天还有大仗要打。”

这么说时她已经自顾自地眯上了眼睛：“我小时候每次晚上不睡觉，就有人恐吓我说，‘再不睡觉就要被黑夜吃掉了’。”

这次已经不用她点出是谁，陆寰就能猜到这句话是从谁嘴里蹦出来的了。

老不要脸的——陆寰心里直翻白眼。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作做地编故事骗小孩，他已经完全能在心里想象出光脑对面一个怪大叔的形象了。

最恶心的是这人一聊聊十年，聊着聊着还失联了——咋的，“小行星”走着走着原地爆炸啦？

他再回过头，发现江显已经没动静了，四下静悄悄，唯有她很轻的鼻息。

陆寰站起身从高处打量着这座城市。

他总觉得这里熟悉而又陌生，就如他在上个副本中感受到的那样。但这感觉来得毫无道理，他不可能曾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