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电只是席迦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只是为了制造骚乱方便行事,还有用黑暗作遮羞布,没想到就是这一环,让应粟躺在了病床上。
相比滕凡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席则显得平静极了,很快抓住了关键:“席迦用什么威胁你了?”
滕凡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挣扎好半晌才咬着牙开口:“我家里有一个高二的妹妹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弟弟,弟弟有心脏病,经常吃药住院,家里为给他治病早就一贫如洗了。”滕凡将五指伸进头发里,使劲抓着自己头皮,接下来的每个字都泣着血,“我妹妹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去了我们镇上一家夜总会兼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滕凡又握拳砸了下地,声音撕裂,犹如一头绝望的怒兽,“席迦今晚给我看了一组照片,是我妹妹被……”
“所以,席迦用你和应粟的照片,来交换你妹妹那组,对吗?”
席则没让他再说下去,眼底的寒意褪下几分,转而化为某种不可名状的悲哀。
天地不仁,人间疾苦渺如烟尘,落在个体身体却是沉重的十字架。
这十字架压垮过滕凡,也压垮过……他自己。
谁都不比谁活得容易。席则微不可察地闭了闭眼。
“对。”滕凡灵魂仿佛都被抽空了,“还答应给我二十万。”
席则俯视着他,低声问:“你没按照她要求的来,想过后果吗?”
滕凡忽而擡起头,对他露出一抹绝望却惊悚的惨笑:“如果席迦真的毁了我妹妹,我会和她同归于尽。”
席则沉默地注视他。
第一次,他终于在滕凡平凡木讷的外表下,看到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和不凡。
许久后,他微微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滕凡错愕地转了转眼珠,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怪我吗?”
“你唯一的错是在席迦威胁你的时候,没有告诉我。”
滕凡颤抖着将手搭上去,被他拉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抽泣着说:“我那会儿慌了神,太恐惧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而且……而且我没想到席迦是这么可怕歹毒的人,甚至有那么一瞬我以为她在跟我恶作剧。”
席则冷笑了声:“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天使脸蛇蝎心。
最善伪装,永远笑里藏刀。
滕凡偏头看着他,想问他席迦这么大费周章一通到底要做什么,让席则和应粟分手?让他们反目成仇?让自己的亲哥哥感受双重背叛的痛苦,这样到底对席迦有什么好处呢?
席则不再说话,向后顶住墙壁仰着头,喉结在薄韧的肌肤上一下一下难耐地滚动着。
席迦真是导了一出大戏。
利用了她所有能利用的人。
如果她计划得已实施,他们三个人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痛苦和伤害,他也会同时失去应粟和滕凡两个人。
席则第一次感到如此后怕,如果不是应粟的警惕,如果不是滕凡宁肯鱼死网破的义气,后果不堪设想。
——席、迦。
他真后悔,没早点弄死她。
“席则,我……”滕凡全盘托出后,还是恐惧不已,他看了眼急诊室的灯光,站起来说,“我不能陪你在这里等应姐醒来了,我必须连夜回家一趟看看我妹妹,等我回来再亲自向应姐请罪。”
席则看了他一眼,说:“照片的事我处理。”
滕凡也回望着他,点了下头,“谢谢。”
席则语气很沉,“席迦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滕凡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最终只说:“好。”
滕凡走后,席则无力地望了急诊室一眼,他不敢看应粟躺在病床上被急救的样子。
短短半个月,她已经两次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了,身上被插满输液瓶。
这一次,还是因为他。
席则半阖眼睛,手指抵在涨疼的太阳xue上揉了两下。
口袋里的手机从他离开别墅后,就震个不停。
他翻出看了眼。
蒋聿和焦时嘉各发了十几条。
【你抱出去的女人是应粟吧?她怎么了,喝醉了?不应该啊,她喝的是果汁。】
【我可没主动勾搭她啊,是迦迦说应粟跟场子有些格格不入,让我们敬她两杯酒。】
【看你出去的时候神情不对,出什么事了!】
【滕凡怎么也跟你跑了,你们又瞒着我们搞什么秘密行动?!】
【操,回个话啊!到底出他妈什么事了!!】
席则刚想给蒋聿拨个电话问问聚会结束没。
页面上方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席迦——
【真遗憾,哥哥,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被搞砸了[难过g]。】
席则阴沉着脸回复她:【将别墅的人清空,在家里等我。】
他退出微信,给周璨打了个电话,挂断后,急诊室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是呼吸困难导致的缺氧性休克,并无大碍。”医生摘掉口罩后,对席则说,“不过据你刚描述的症状,患者应该是遭受过巨大的心理创伤,以至患上了幽闭恐惧症,我建议家属带她进行系统化的心理治疗。”
席则早就猜到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应粟之后被转移到了病房,席则一直靠着墙站在门外。
周璨很快就赶到了,她上来就甩了席则一耳光,“席则,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让你妹妹等着!”
席则接下了这一巴掌,舌头顶了下腮,撩起眼皮望向盛怒的周璨,“璨姐,照顾好她。”
话落,他便直起身,大步往外走。
周璨手握住门把,在打开门的一霎,她鬼使神差地侧头望了他一眼。
少年一身黑衣,背影冷酷凛然,自然垂落的手腕隆起几条可怖的青色筋脉,肆意向上延伸着,如狰狞的蛇纹图腾,弥漫着阴冷无比的气息。
在空荡荡又昏暗惨白的医院长廊里,不禁让人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