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成王败寇朕会处置端王(2 / 2)

有他们加入,原本颓势的官家一方又重振威风。

端王惊怒看去,设伏在酒家二楼那些私兵,也已被控制,船下仍有禁卫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乌泱泱一片……不知人数。

再看官家,哪还有先前的狼狈,已敛了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闹剧,沉声道:“皇兄与朕终究走到了这步。”

端王冷笑:“成王败寇,少废话!”

官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背后一阵寒光袭来,“王爷,擒贼先擒王!”

官家闪避不及,又被一股大力撞开:“官家当心!”

竟是齐翰林以身为垫救驾,那老内侍用了十成的力气,齐临右臂受了一刀,伤可见骨,鲜血立时涌出,湿了官袍。那偷袭老内侍,紧接被亲卫一刀抹了脖子。

温恪与苏静云已被亲卫护送着下了船,紧张万分地关注着船上情形。

温恪被这年轻俊朗的齐翰林忠心打动,双眼濡湿,就察觉自己被攥着的胳膊一痛,扭头看去,方才万般惊险都面不改色的苏静云,此刻脸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模样。

一旁的虞娘子,亦是惊愕地转头,看向另一侧不知身份的年轻郎君,脸色很不好。

一切都好,顺顺当当地活捉了端王与其几个心腹,东宫那边,也是有惊无险。

唯一的意外,便是齐临……

金明池内

殿内跪了一片,官家脸色复杂中含着欣慰点评:“齐翰林,很好,有功之臣。你想要什么封赏,爵位?钱帛?”

齐临右臂还扎着临时止血的白布,随行御医拿金创药替他止血,痛得抽气。

闻言,他咬牙坚持起身,跪在了苏静云身边:“官家、陛下,臣别无所求,与苏娘子一样,恳请陛下重启当年苏转运使一案!”

苏静云咬着唇,满眼是泪,难以置信。

官家沉沉叹气:“逝者已矣,朕会处置端王。”

当年事,虽归罪于端王心狠手辣,可未尝没有官家失察之缘故,官家心软也懦弱,即便齐临方才还豁命替他挡了刀子,他愿意与他高官厚禄,却不愿认错。

大殿一片静谧,当中横插一道清脆女声:“祸首死不足惜,难道生者清白就不值得偿还?”

虞蘅跪着,却不似旁人那样低垂着眼,而是直视官家,目光颇具审视。

官家竟在这样的目光中,瞧见另一人身影。

半晌,官家终究是道:“罢了,便着刑部重审此案。”

苏静云喜不自胜,好歹还保持着镇定,齐临却比她还激动:“阿云,你可听见了?!”

官家听见这一声“阿云”,却是醍醐灌顶,失笑道:“怪道你要帮她求情。”

齐临立刻正色:“臣救驾却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国不可无君。”

这回答叫官家心中好受了些,于是又和颜悦色地问另两人,“又多亏了你们出谋划,还出地方,才没叫打草惊蛇。你们呢,可想好要什么封赏?”

“虞家夫妇,不与狼狈为奸,不同流合污,是个好的,不若朕封你为县主,也好告慰二人在天之灵。”官家觉得自己着实是慷慨极了。

虞蘅与谢诏对视一眼。

“官家,民女/草民所求,亦为同一件事。”

官家听了就头疼。

谢诏淡声道:“家祖母谢萱,惟望有朝一日,洗清后代身上所负遗罪。”

“民女心慕谢老夫人已久,欲践其遗志,矢志不渝。使天下女子有书可读、有学可上、有与男子共治天下之权!”

说罢,二人郑重磕了一头。

谢萱……官家想起来了,这是先帝朝的事了,谢家这位老祖宗,还是太后的闺中密友呢。

只是子不言父之过,他从前不好擅自赦免谢家,有如今这事,料想谏院那群老顽固也不好跳出来骂他。

只是谢萱遗志……官家自认不是顽愚,却也太惊世骇俗了!

于是官家沉声道:“谢家罪名可赦,科举不可动摇。”

虞蘅并不失望,她已发觉当今官家是个顶好脾气又听劝的,于是循循道来:“官家今日亲眼所见,女子中亦有好才华、好谋略者,若使她们埋没于一方后院,无异于明珠蒙尘,实在是国之遗憾。民女之愿,非为女子谋利,而是为朝廷。”

官家想起船上惊慌失措的官眷,哼道:“好才华倒是有,哪来好谋略。”

虞蘅恬不知耻:“我啊。”

谢诏竟也微微点头:“可见一斑。”

齐临捂着手臂“哎哟哎哟”起来,意在提醒官家,今日可凶险了呢。

官家抖了抖胡须,瞪她们一眼,又对着功臣说不出狠话,气闷地拂袖而去:“朕已处置了端王,此事再议!”

再议便是拖着、不议!官家并非抵触、厌恶,而是太温吞,不愿与士大夫作对。

虞蘅咬咬牙,无视内侍的劝告阻拦,跪在了殿外:“官家一日不应,我便在此便跪一日!”

烈日炎炎之下,砖地上,一片滚烫,灼得膝盖疼痛不已。

齐临与苏静云来劝她:“我们再想想法子,缓步行之。”

虞蘅摇摇头,再没有比眼下更合适时机了。

谢诏也走出来,虞蘅看着他:“你若也要劝我,干脆不要开口。”

谢诏抿抿嘴,却是掀开袍子跪在了她身前:“祖母遗志,自当我谢家人践行才对。”

他脊背挺得直直,在她头顶投下一片阴影。虞蘅一腔怒气,被这片阴影还有笔直脊背浇灭了一大半。

官家听了,更为气恼:“叫他们跪!好好跪着,醒醒脑袋!”

炽热的日头晒得人脸背通红火辣,头晕目眩,虞蘅几欲倒地,又在触底前一瞬惊醒过来,直直弹起。期间几次官家身边大内侍过来劝阻,皆无动于衷。

官家也实在好性儿,生气了,便将自个关在书房生闷气,竟不治罪。

这边的动静到底惊动太后,谢诏被宣去问话,太后问了许多谢家事,又沉沉叹气:“冤孽,一个个都是冤孽。”

谢诏手中握着太后赐冰,虽心急,却只能缓声劝道:“非是冤孽,而是夤夜孤灯,可照莘莘女子前行。”

太后长叹,又问:“你与那小娘子?”

谢诏沉默,却红了耳尖,好在往日白皙脸孔被晒得发红,并不太明显。

太后何许人,一双慧眼如炬,便不再问了,“你回去罢,我会去向官家说说。”

谢诏走后,太后问蔡良:“那小娘子也就罢了,阿诏一个男子,又是何苦?”

蔡良扶她起来,温声答道:“贤良何必分男女?”

他这话,一语双关,太后又是叹气。

自官家而立以后,太后便极少与他议政,今日却是关起门来倾谈许久,直到四更天,御书房的门才打开,里头出来官家身边的近宦吴飞章。

别看白日里日头那般的毒,到了夜里,这临水地方,温差大得很,两人跪着不动,头顶与衣衫上都挂满了露水,风一吹,凉得很。谢诏自幼胃病,大半天水米未进,此刻腹中绞痛得厉害。虞蘅虽没胃病,却头晕得厉害,喉咙也干痛,怕是要发热的前兆。

吴飞章甩着浮尘走了过来,这已是他今日劝诫二人不知第几回了,想必也是官家的意思。

虞蘅眼皮沉沉,努力擡起眼:“……公公?”声音没了白日的中气。

吴飞章就叹息:“官家若仍不应,虞娘子这副模样,怕不是也撑不住了?”

又转头数落:“还有谢郎君,这双膝啧啧,都磨出了血,哼,膝坏了不打紧,金砖可不好洗呢!”

虞蘅惭愧一笑,谢诏却是听出他语气不同来,目光直射:“公公,官家……可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