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音抽到的签位是倒数第六个,与陶漪妃隔了一个人,她是第四个。
听到外头山呼万岁的隆重架势,他们知道,琴赛开始了。
第一位上场的是位老者,温素音站在门边听了一阵,中规中矩。
接下来,又两位琴师离开了房间,有一个或许太紧张还出了错。
轮到陶漪妃了。
临走前,她在温素音身边停住了脚步,“温素音,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弃赛。”
陶漪妃身上的一抹桃红在台上很亮眼,皇帝原本有些疲乏,注意力又被拉回来了一点,在清一色的男琴师中,夹杂一个年轻的女琴师,很难不引起人的好奇心。
“是她啊,陶家的。”皇帝说,“竟能到第三轮复选,果然不容小觑,朕上次听她弹琴,便知日后又是一方大家,不愧是陶家的女儿。”
陶漪妃弹的是她祖父的成名曲,《明月升沧海》。
低音深沉,高音明亮悠远,铺陈开的情绪随着音符层层堆叠,一波更比一波有力,明月将升,苍茫浩大。
温素音站在门边听着,心头沉沉,虽然不太想承认,但陶漪妃的琴技又提高了,这支曲子的确弹得很好,得了她祖父的真传。
陶漪妃琴音停止的时候,皇帝拍了拍掌,赞叹道:“我还记得第一次听陶大家弹这支曲子时尚且年少,听入迷了,久久不能忘怀,这位陶小姐真是颇类她祖父,有他当年的风范啊。”
皇后立刻附和,“陛下所言极是,我也觉得这位陶小姐弹得十分好,意境也好,琴技也好。”
临安公主笑着问:“皇兄如此欣赏,看来终选大比的席位陶小姐得占一个了?”
皇帝呵呵一笑,“这是自然,后面只剩三人,如果没有更好的,就陶小姐和前头那位卫琴师,他也不错。”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有了陶小姐的琴在前,后面很难有让我觉得更好的了。”
果然,下一位出场者的琴音在皇帝听起来有一种平平无奇的味道,不错,但也就如此了。
皇帝有些疲倦了。
突然,他“咦”了一声,“又是个年轻姑娘?”
身后侍立的小太监立刻凑上来给他讲解,“陛下,今年入围的有两位姑娘,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这位名叫温素音,是后起之秀呢,最近刚刚有的名气。”
“她弹的是什么曲子?”
“回避下,《大漠舞乐》。”
皇帝蹙眉,“这是什么,朕怎么从来没听过。”
坐在后方的赵昕站了起来,他对皇帝毕恭毕敬解释道:“陛下,此曲其实为臣所作,从前还没有拿出来过,这是第一次当众弹奏。”
“你作的?”皇帝听说过自己这个侄儿擅琵琶,可惜手毁了没办法演奏,但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
赵昕说:“是,温氏是臣师妹,我们从前就常交流新曲,这次臣随使团往玉善,听了不少当地舞乐,颇有风情,便做了这一首融合玉善和中原两地的新曲,以作两国世代友好之证。”
焉百里挑了挑眉,一副十分惊奇的模样,“哦?竟然有我玉善的风格?那本王可要好好欣赏。”
皇帝笑道:“既是两国友好之证,朕与王爷一起欣赏,朕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曲子。”
温素音看着高台上那一排华贵打扮的人,在里面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雍王,师兄,小王爷,这让她的紧张感顿时消下去不少。
今天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征服他们。
屏息静气,温素音把手放上琴弦,周遭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与大多数曲子不同的是,这支曲子开篇直接就是密集而欢快的音符,而且是中原曲目中鲜少见到的音调组合,就像富有节奏缓缓摇动的驼铃,就像飘散在空气里的迷人香料,就像舞娘腰间飘动的金链,就像不同语言叫卖声交织的集市。
很快乐,很曼妙,听的人在忍不住向往那遥不可及之地的时候也会在想,这么复杂又绚丽的曲子,琴师究竟是如何给她的手指施了法术才能办到的呢?
而且她弹得那么稳,那么游刃有余。
……
陶漪妃被巨大的恐惧包裹着,这是她时隔多年第一次亲耳听温素音弹奏,之前她只能听旁人说如何如何,虽忧虑但并不真正畏惧,因她离开京城这么多年,走的时候连琴都没能保住,而自己日日勤练不辍,跟随祖父这样的大家修习,所以凭什么,怎么可以呢?
她捏紧了拳头,“她这算什么,投机取巧,竟然拿支新曲子出来,陛下为了卖小王爷面子也会让她通过的。”
陶鸣凤站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父亲不会让她抢了你风头的,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的么,你不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