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翻涌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林宇盯着那团逐渐清晰的轮廓,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眉眼,那微抿的唇线,和记忆里雪夜跪在药庐前的青年重叠得分毫不差。
对方的袍角还沾着半片枯叶,和当年他跪在妻子棺木前时,肩上落的那片银杏叶纹路都一模一样。
"陈砚..."林宇脱口而出,声音发颤。
因果珠烫得他颈间泛红,却烫不醒胸腔里翻涌的钝痛。
南宋那夜的雪突然落进他眼眶:药炉在火盆里噼啪作响,陈砚攥着他的衣角,指节泛白,"阿宇,你说过能改生死簿的,你说过的..."他当时握着那本染血的黄纸书,笔尖悬在"苏清欢"的名字上,陈砚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笔。
"你以为自己是在救赎?"陈砚开口时,黑雾从他齿缝里渗出来,像腐烂的棉絮,"你不过是在重复错误。"他抬手,掌心浮起一幅淡青色的命纹图,无数金线银线纠缠成网,"看清楚——"他指尖划过闽越那截,金线突然炸开,"你囚父夺位时,越地大旱三年,饿死的百姓比你王宫里的砖还多。"又划过南宋,银线凝成血珠,"你改生死簿救苏清欢,结果瘟疫死了三万人,陈某人的命数就是从那时开始扭曲的。"最后停在民国,"你把半块饼给流浪儿,可那孩子后来成了军阀,屠了整座城。"
林宇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看见命纹图里自己每世的选择都像投进湖心的石子,涟漪层层叠叠,有些他从未见过的面孔在波纹里浮现又消失——原来当年闽越宫墙下哭嚎的老妇,是某个士兵的母亲;南宋药庐外求药的农夫,家里还有三个等米下锅的孩子。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我...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让自己安心!"陈砚的瞳孔里腾起暗红火焰,黑雾顺着他的衣摆窜向殿顶,"你不敢承认自己的自私,所以用牺牲自我来掩盖。
可我敢——我要把这些乱成一团的命数攥在手里,让所有人都按我画好的线走!"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苏清欢死的那晚,我跪在雪地里数她的眼泪,一滴,两滴...你说要救她,可你救回来的是具行尸走肉。
你知不知道她最后说的话是什么?
她说'阿砚,我宁愿死在你怀里'。"
"林宇!"白芷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因果镜在发抖,镜面裂纹里渗出的金光正在变弱,"他的灵魂和影城命运链死锁了!
强行攻击会扯断整座城的命数,到时候..."她喉结动了动,"至少三万人会变成活死人,记忆被抽干,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黎九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窗外——原本被黑雾笼罩的影城轮廓正在剥落,街角的糖画摊、戏园的灯笼、卖花阿婆的竹篮,都像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印,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玄音。"林宇转身时,发梢扫过脸颊,"那首《月下笛》,你还能弹吗?"
玄音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