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老槐树叶子金灿灿的,像撒了层金箔。
三十七片槐叶打着旋儿往下落,飘在“修鞋匠艺术团”的排练通知上,把纸都映得半透明了。
陈阳抱着五岁的念初路过文化室,手里攥着修鞋刀转圈圈,
刀把在石墙上的防滑纹上蹭来蹭去。
突然,他后颈的蝴蝶胎记一阵发烫——就跟十二岁那年,
在桥洞下帮妈妈给流浪汉补鞋时一模一样。
“小陈!来看看咱们排练!”
王大爷叼着旱烟杆敲文化室的门,袖口那道齿轮伤疤在夕阳下忽明忽暗,
“你看墙上那剪纸修鞋摊,”他指着文化室里说,“李大姐演你妈,学得可像了!”
念初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粉色小裙子扫过地上的槐花,
肉乎乎的小手戳着门上的蝴蝶灯:“爸爸!爷爷们在变魔术吗?”
她后颈那块淡淡的印记,突然跟灯影一呼应,文化室里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显出来了——张奶奶正对着镜子学别蝴蝶发卡,
结果红绳绕成了一团乱麻。
一进文化室,满鼻子都是新磨槐木的香味。
三十七位老人围坐在用修鞋箱改的道具旁边,剧本里还夹着断了的修鞋刀刀片。
陈阳看着李奶奶练补鞋动作,塑料修鞋刀总在鞋底打滑,
突然就想起他妈临走前说的话:“阳儿,补鞋的针脚得带着气儿。”
“李姨,我教您。”
陈阳蹲下身子,手把手调整老人的姿势,“我妈当年补鞋,会在鞋底用红绳打三个结。”
修鞋刀映着李奶奶湿润的眼睛,他慢慢比划着,
就像又回到了那个下着雨的桥洞底下。
念初“嗖”地爬上修鞋箱道具,小皮鞋正好踩在“护雨”俩字的刻痕上:“奶奶快看!我爸在这儿摔过跤!”
她指着箱角的小坑,那是陈阳十七岁为了护妹妹留下的。
老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张爷爷的旱烟杆差点掉地上:“哎哟,小念初比剧本还准!”
正式演出那天晚上,文化室的蝴蝶灯突然疯狂闪烁。
陈阳手里的修鞋刀不知怎么,和舞台底下的地脉芯片对上了频率。
幕布一拉开,王大爷演的爸爸在“桥洞”下给矿工补鞋,
塑料修鞋刀卡在鞋底纹里拔不出来,台下憋笑憋得直抖。
“爸爸!桥洞!”
念初突然指着舞台大喊。
她后颈的印记和背景墙上的防滑纹一呼应,
真实的桥洞画面就投出来了——十二岁的陈阳在漏雨的修鞋摊写作业,
妈妈的蝴蝶发卡就在煤油灯旁边一闪一闪的。
王大爷反应超快,拿起旱烟杆当修鞋刀比划:“娃啊,这鞋底的针脚,得像老槐树的根,扎得牢牢的才不会滑!”
演到“桥洞避雨”那一段,李奶奶演的妈妈把最后一块槐花蜜饼分给流浪汉,文化室里真的飘起了蜜香。
陈阳喉咙发紧,手里的修鞋刀烫得厉害,刀刃上又浮现出妈妈的笑脸——那个暴雨夜,
妈妈用红绳绑住他冻僵的手,自己却在风里直打哆嗦。
张奶奶演的七叔公举着道具古籍,书页里“啪嗒”掉出块老槐树树皮。
念初“蹬蹬蹬”跑上舞台,捡起树皮捂在胸口:“奶奶!这是地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