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苍老干涩的咳嗽,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来自大殿最深处的高位。
一位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深的老人缓缓睁开浑浊的眼。
他名叫袁丁岸,袁家现存最年长的活化石,虽然修为因为年迈跌落到了半步至人境,但却已经熬过了九百七十八载风霜。
此刻,他枯槁的手指敲在冰冷的玄铁扶手上,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都…说说吧。”
袁丁岸的声音嘶哑,带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袁家这艘船…接下来,该往何处漂?是沉是浮…总得…咳咳,总得有个章程。”
大殿内死水般的沉默,被这问题搅动了一下,微泛波澜,随即陷入更加深沉的死寂。
无人应声。
数百道目光或垂落地面,或茫然四顾,或死死盯着袁丁岸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却都像被无形的针缝住了嘴唇。
袁丁岸浑浊的老眼扫过下方一张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那吸气声如同破败的风箱。
他缓缓吐出,带着一声沉重的仿佛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叹息:“呵…看来,路…只剩两条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于那张苍老如同风干橘皮一般的面孔。
“第一条路。”
袁丁岸的指尖轻轻划过扶手,留下一道无形的刻痕:“举族…向米家乞降。献出袁家地库中所有积累,搬空每一块晶核,每一株宝药…交出所有功法传承…然后…”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
过了片刻,袁丁岸才挤出最后几个字,字字如刀:“举族…跪于米府门前…乞求…留袁家血脉可以在九州天下苟延残喘。”
轰!
压抑到极致的大殿,瞬间被引爆,原本的死寂被汹涌的议论声浪撕得粉碎。
“投降?”
“把万年祖宗基业拱手送人?还要跪地乞怜?不如一头撞死在这玄铁大门上算了!”
“不然呢?不降?米家新圣凶威无双,必然会斩草除根,难道真要袁家血脉断绝于此?”
“是啊,老祖都陨落了,我们拿什么去死战?鸡蛋碰石头!”
“留得青山在!只要能活下来,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大殿如同滚沸的油锅。
主战者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捶胸怒吼。
主降者面色惨白,据理力争,声嘶力竭。
争执、怒骂、推搡……
混乱嘈杂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沉重的殿顶。
“够了——!”
一声清越冰冷的厉喝,如同九天之上劈下的寒冰利剑,瞬间斩断了所有的喧嚣!
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动作、声音,都僵在了原地。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道挺拔如枪、身着素白劲装的身影,一步步从后排走出。
他面容大带着几分年轻气盛,眼神却冷冽如万载寒潭。
正是袁家新生代第一人。
袁韶初。
他腰间的佩剑,古朴无华,此刻却在鞘中发出低沉震颤的嗡鸣,剑柄上刻着的“袁”字,似乎要滴出血来。
袁韶初径直走到大殿中央,站在那主张投降最激烈的一位肥胖族老面前。
那族老被他森冷的眼神盯住,脸上肥肉一颤,强自梗着脖子:“韶初!你想干什么?老夫这是为了全族性命!你……”
话音未落!
一道璀璨闪亮极致的剑光,毫无征兆掠过虚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纯粹到极点的杀意寒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