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古松在风中簌簌作响,西御跪坐在谷主书房的蒲团上,看老人用骨血喂养的灵笔在玉简上勾勒星图。
窗外传来一些灵兽幼崽的嬉闹声,却掩不住空气中萦绕的沉郁——今日谷主破例打开了禁地第三层,让他目睹了那幅被咒文封禁的古画。
“这术的最后一重境界……”谷主忽然开口,笔尖在玉简上点出幽蓝光点,“需以‘执念’为引。你可知何为执念?”
西御望着画中那团蜷缩在骸骨旁的幽蓝光影,画面里的小兽正用湿润的鼻尖轻蹭巨大的枯骨指节,眸中映着破碎的星光:“是放不下的人,或是未完成的事?”
谷主叹息着放下笔,指腹抚过画框边缘的银铃纹路:“几千年前,我游历古树中部时,曾在一个巨大的山谷之中见过这小家伙。它浑身缠着幽蓝丝线,像团快要熄灭的鬼火,却死死护着一具参天骸骨。”
“那巨大骸骨的境界,连我这个同为兽族的修士都无法参透,那时的我早就到达元婴了,又依靠着兽族修士间的共鸣,都无法看破它的境界。”
“可想而知,这巨大骸骨生前究竟到达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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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谷主握着染血的佩剑,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幽蓝兽影。
那是只形似幼鹿的生灵,浑身皮毛通透如琉璃,却在眉心凝结着一块菱形晶体——正是上古灵兽“幽瞳”的标志。它蜷缩在骸骨肘间,细小的尾巴缠着骸骨指节,听见脚步声后猛然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恐惧与戒备。
“别怕,小家伙。”谷主卸去法器,露出掌心的灵兽契约纹,“我没有恶意。”
幽瞳却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用脑袋蹭了蹭巨大骸骨断裂的腕骨。
谷主这才注意到,骸骨掌心紧握着半枚银铃,铃身上刻着与画框相同的咒文——那是上古兽族的“归乡咒”,唯有临死前的执念才能刻入骨髓。
“它受伤了?”随行的弟子凑近查看,却被谷主一把拽回。
“它没受伤。”谷主望着幽瞳干干净净的皮毛,皱眉道,“只是被吓昏了……或者说,它在自我欺骗。”
他指尖凝聚灵光,轻轻点在幽瞳眉心。小家伙打了个激灵,竟开口发出童声:“爷爷说会回来的,他说要给我编星星丝线……”
“那具骸骨,应该是它的爷爷。”谷主指尖拂过玉简,画面切换为骸骨的特写——肋骨间卡着混沌老祖的断剑,“上古兽族寿元无尽,唯有神魂俱灭才会陨落。
可这小家伙偏要相信爷爷只是出了远门,连眼睛都哭瞎了……”
西御望着画中幽瞳逐渐浑浊的双眼,喉咙发紧:“后来呢?您带它走了吗?”
“我想带的。”谷主从书架取下泛黄的手记,翻到夹着银铃花瓣的那页,“可它咬着骸骨指节不肯松口,说爷爷回来找不到它会哭。
你看这手记上的血渍,是我割开掌心逼它契约时流的——它却用丝线把血珠串成了铃铛,说要送给爷爷当礼物。”
手记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写着:“幽瞳以执念为食,若强行带离,恐成大祸。”
“再后来呢?”西御追问。
谷主沉默良久,才指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过了几千年,我创立了万兽谷的,听闻当初的巨大骸骨化作了吞噬修士的秘境。也不知道那个小灵兽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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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你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西御的瞳孔微微收缩,想起当时眼前歪着头、幽蓝眸子闪烁着好奇与危险的小女孩,终于明白了她身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