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壳子被卡车碾得嘎吱作响。
车灯像两把烧红的钝刀,劈开沉沉的暮色和积雪,直直地捅到了大棚跟前。
引擎的轰鸣压过了锅灶的“咕嘟”声和人群的喧哗,车斗里影影绰绰,挤满了人。
陈光阳眉头微皱,把给媳妇盛满肉和汤的搪瓷盆子往王大拐手里一塞:“王叔,您老给端着,稳当点,我瞅瞅去。”
他心里也犯嘀咕,风雪封山,这条道是屯里爷们儿豁出力气刚抢通的。
除了运物资的赵小虎,县里这时候来人,还这么大阵势……
有点奇怪的。
车门“哐当”一声推开,冷风卷着雪沫子先灌了出来。
一个裹着厚实军绿棉大衣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
帽子、肩膀、眉毛上都沾着白霜,脸膛冻得发红,眼神却亮得很,正是夏红军。
“光阳!”夏红军嗓门洪亮,带着点长途奔波的沙哑,也带着笑意,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那个高大的身影。
“好家伙,老远就闻着香了!你们靠山屯这是提前过年啊?”
陈光阳看清来人,心头那点疑虑散去,赶紧迎上去:“夏书记?您咋这时候来了?这大风雪天的!”
他伸手就去接夏红军手里拎着的一个布包。
夏红军身后,又陆续下来几个人。
有管妇女工作的刘主任,还有宣传科的老张,个个冻得够呛,但脸上都带着笑。
“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给咱们的模范送荣誉啊!”
夏红军哈哈一笑,把布包递给陈光阳。
又转身从另一个干部手里接过一个卷着的、用红布仔细包着的东西。
人群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端着碗的,拿着筷子的,都忘了吃。
眼睛全盯着夏红军手里的红布卷。
棚口昏黄的灯光下,那红色显得格外鲜亮、庄重。
夏红军清了清嗓子,脸上是正色的郑重,声音在风雪和肉香里清晰地传开:
“陈光阳同志,我们县里几个部门的同志今天来,是代表县委县政府,专门给咱们靠山屯的大队长沈知霜同志送奖来了!”
“哎哟!给知霜的!”宋铁军挺着肚子,惊喜地叫出声。
陈光阳心头猛地一热,像被那锅滚烫的狍子汤烫了一下。
他看着夏红军一层层打开红布,露出里面叠得方正、崭新的锦旗。
金黄的流苏垂下来,锦旗中央,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跃入眼帘……“模范干部”。
“沈知霜同志生完孩子还没出月子吧?”夏红军的目光带着深切的关怀。
“这几个月,她怀孕生孩子也没放下咱们靠山屯的工作!蔬菜大棚搞起来了,在全县都挂了号!组织妇女生产学习,提高思想觉悟,样样都抓得紧!
尤其是这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风雪,靠山屯的应对、自救,组织得井井有条,把损失降到了最低!县里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夏红军抖开锦旗,那鲜红的缎面,金灿灿的大字,在火光和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由衷的赞赏:“‘模范干部’这四个字,沈知霜同志当之无愧!
这是我们县委县政府对她工作最大的肯定!也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给咱们英雄母亲的一份慰问!”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知霜嫂子好样的!”
“实至名归!”
“给咱靠山屯长脸了!”
二埋汰兴奋得直拍大腿:“听听!听听!我就说咱嫂子是女中豪杰!”
三狗子也咧着嘴笑,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