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二虎像个小炮弹,第一个从炕沿边蹦下来,炮弹似的冲到陈光阳腿边,仰着小脸,眼睛瞪得像铜铃,“爹!你刚才太尿性了!那公安都给你敬礼!跟电影里首长似的!”
小家伙激动得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差点喷陈光阳一脸。
大龙稳重些,但也紧跟着过来。
小拳头攥着,看着陈光阳,用力点头:“爹,没事了吧?”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和自豪。
小雀儿则被沈知霜紧紧搂在怀里,小脸上还带着点惊吓后的懵懂,怯生生地看着门口。
沈知霜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刚才院里那几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还有那句冷冰冰的“一人打断一条腿”,让她心口到现在还突突直跳。
她看着丈夫,又看看后面进来的李铮,少年脸上那股子尚未褪尽的狠劲儿和眼里燃烧的崇拜,让她心头滋味复杂。
“没事了。”陈光阳大手一伸,揉了揉大龙和二虎的脑袋瓜,又看向媳妇,声音柔和下来,“吓着没?肚子没事吧?”
沈知霜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转向李铮。
少年脸上沾着泥点和干涸的血迹,棉袄袖子也擦破了口子,露出的手臂被寒风吹得通红。
他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眼神却亮得惊人。
“小铮,”沈知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更多的是感激和后怕。
“快进来,冻坏了吧?今晚…亏了有你!要不是你听见动静冲出去,要不是你豁出命护着这个家……”
她说不下去了,眼圈有点发红。
那柴火垛紧挨着仓房和牲口棚,真要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她这快足月的肚子,想想都让她浑身发冷。
李铮被师娘这么直白地一夸。
刚才面对刘老狗子时的凶狠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臊得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没…没啥,师娘!应该的!师父收了我,这就是我家!他们敢来放火,我…我弄死他们!
”说到最后,那股子狠劲儿又冒了点尖儿,带着少年人的血气。
二虎立刻来了精神,挣脱他爹的手,跑到李铮跟前,踮起脚,小巴掌用力拍在李铮的胳膊上。
学着大人样:“铮哥!你今晚也老尿性了!拎着斧头追着那老狗日的跑,我都看见了!回头教教我呗!咋那么敢干!”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别瞎学打架!”
陈光阳没好气地扒拉开二虎,但看向李铮的眼神里,那份满意和赞许却是实打实的。
“小子,胆气是够,就是还欠点火候,下回先顾好自己小命,听见没?”
“嗯!记住了,师父!”
李铮挺着胸脯应得嘎嘣脆。
师娘的温柔关心和师父的肯定,还有二虎那毫不掩饰的崇拜。
让他心里那点因为动狠手而产生的、微不可察的忐忑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暖烘烘的劲儿。
大奶奶一直坐在炕头,吧嗒着早灭了火的烟袋锅子,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光阳身上。
哼了一声:“行了,都消停点。这俩老逼养的,活瘠薄该!打断腿都是轻的!赶紧洗洗涮涮,睡觉!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知霜还怀着呢!”
老太太一发话,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陈光阳赶紧让李铮去外屋地舀热水洗脸洗手,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下。
沈知霜带着三小只上炕躺好,大龙和二虎还在被窝里兴奋地小声嘀咕着什么“公安敬礼”、“打断腿”、“铮哥拎斧头”。
小雀儿依偎在妈妈怀里,很快呼吸就均匀了。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留下暗红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