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

“立春丫头，你来了。香草，快给你立春姐姐搬个凳子坐。”

香草乖乖搬来了凳子，随后紧紧贴着娘亲站着。

宋立春见对方面色红润，头发虽大半花白却洗得干干净净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物虽然偏宽大，却是庄户人家里很少见的没有打过补丁的。

明明状态很好，为什么要让香草告诉她快死了呢？

“婶子……”

田冬梅看出了宋立春的疑惑，脸上浮现一抹安详的笑意。

“立春丫头，我重病卧床这么多天，今天忽然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你是个见多识广的，应该听说过这种情况吧？”

宋立春心中一沉。

“婶子的意思是？”

‘回光返照’四个字，她没有忍心说出口。

田冬梅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身子我清楚，是这么回事。”

她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又说道：“婶子本该是死在牢狱里的罪人，托了你的福，才能从自己家里清清静静地走。婶子本该去向你道声谢，可惜，身子虽然轻快许多，却是没力气走路了，这才让香草去找你。婶子给你添麻烦了。”

宋立春之前看到对方那只空洞的眼还有些害怕，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怜悯和惋惜，再不觉得恐怖了。

“婶子无需客气。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寻得神医为你医治……”

宋立春和田冬梅齐齐看向香草，眼里都是无尽的悲悯。

田冬梅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充满了对女儿的不舍。

“我在家里这些天，都是香草照顾我，洗衣喂饭擦身，比大人做的还周到细致，我这当娘的不光没有照顾好她，还处处拖累她，好在我快走了，孩子也能解脱了。”

“香草。”田冬梅轻轻唤了声女儿的名字，“你替娘，给你立春姐姐磕个头吧。”

宋立春倏地起身。

“使不得使不得，说话说得好好的，婶子怎么突然想到磕头了。”

“让她磕吧。”田冬梅拉住了宋立春，“一是让她替我谢过你的保外就医大恩，二个，也是为了她自己。”

田冬梅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纸身契。

“这是香草的身契，我走了以后，求你收留了她吧，让她为奴为婢当牛做马都行，天冷给她件衣服穿饿了给她口饭就好，婶子……求你了。”

田冬梅活着尚且护不住女儿，更别提身死以后。娘家，婆家，甚至两个儿子，她深知指望不上，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居然是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甚至平日里也没有打过交道的宋立春。

她，只能厚着脸皮，把女儿托付给宋立春了。

从接田氏回家那天，宋立春就很欣赏孝顺懂事的香草了。

何况，她也不忍心拒绝一个可怜的将死的母亲。

她把母女俩扶起来，又把田冬梅扶到炕上躺着，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看对方神色疲累就让她歇着了，自己则揣着香草的身契，有些麻木地离开了大勇家。

谁知，她刚回到娘家没多久，就听到田冬梅的大儿子，大山叫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