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特低下头,浓眉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滚烫的咖啡杯。
是啊,能指望谁?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碉堡外,那遥远又似近在咫尺的爆炸声仍在隆隆作响,那是米亚兵工厂?
还是港口船坞?
雨水顺着射击孔边缘的防雨檐滴落,发出单调而持续的滴答声,像是倒计时的秒针,每一滴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一阵沉默后,恩斯特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艰难地问出那个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愿面对的问题。
“所以……按照这个态势,敌人的下一个重点打击目标……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了吧?”
“毕竟我们是交通枢纽……”
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敌人的力量在之前的攻击中消耗殆尽了呢?
也许……
恩斯特放下咖啡杯,下意识地想起身再去检查一遍外围的火炮掩体——这是他职责的一部分,也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等等!”
格兰特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只手异常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将恩斯特重新按回到弹药箱上坐着。
恩斯特愕然抬头,撞上格兰特少尉那双此刻显得异常复杂深邃的眼眸。
好友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甚至……隐含着巨大的悲凉。
“别动!兄弟,先别动。”
格兰特的声音异常低沉沙哑,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寒气都压下去。
他扫视了一眼指挥室内还醒着的士兵们。
格兰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周围的气氛却骤然凝固。
几个原本靠在墙边假寐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一个士兵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徽章,指关节捏得发白。
其他人则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们的目光刻意避开了恩斯特,却又像无形的网,将这片小小的空间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显然,关于那个即将被说出的信息,他们早已从格兰特处得知,此刻只是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或恐惧,或麻木,或等待着长官的指令。
恩斯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未知的恐惧一下子降落全身。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罗门的报复,巴尔铎克的军队......
堡垒外密集的雨声似乎也变得遥远模糊起来,周围只剩下他和格兰特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
“坐稳了,恩斯特。”
格兰特的声音沉重得像浸透水的铅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恩斯特,也砸在现场每一个屏息凝神的士兵心上。
“实际上我们之前谈论的重点错了,也低估了最根本的危险。”
“坏消息不是敌人的下一个目标何时轮到我们……而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连说出这句话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们的出征的大军……没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连说出这句话都需要极大的勇气,然后一字一顿地砸在恩斯特的心上。
“里恩元帅那四十万主力,在今日……就在阿尔萨斯平原南方,全军覆没。”
“什么?!”
如同被一颗高爆弹直接命中大脑,恩斯特整个人如同被炸开一般,猛地弹了起来。
他屁股下的弹药箱被这巨大的力量掀翻,哐当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里面的零件、弹壳滚落一地,发出杂乱的叮当响声,在骤然死寂的碉堡指挥室里格外刺耳。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到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冻结,脸色由惊愕瞬间转为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猛然收缩到极致。
恩斯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嘶喊冲口而出,声音都变调走样,尖锐得几乎要划破这堡垒里最后的、虚假的宁静。
“你……你……从哪里……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