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地窖(2 / 2)

他的话音刚落,黑暗里便有人低低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依俺看,他们就是把咱当牲口呢!一般绑匪图财,总得派人去家里要赎金,可这都十来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莫不是要把咱发卖到南边挖矿?听说南边的矿场缺人,好多奴隶进去了就没出来过...太奶奶的,没想老子风光了半辈子,临了却要受这罪!”

这话一出,地窖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刚才的抽气声都没了。所有人都知道,南边的矿场是什么地方——瘴气重,活儿又累,矿主还不把人当人看,饿了没的吃,病了没人治,不干活就挨鞭子!好多人进去没几个月就没了性命。一想到要被卖到那种地方,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张希安紧闭双眼,身体无力地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他的指尖微微颤动着,无意识地抠弄着石壁上的霉斑,那墨绿色的斑点在他的指甲下被一点点剥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然而,他的内心却远比这石壁更加冰冷和腐朽。他非常清楚,这些人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这根本就不是一次普通的绑票事件,而是盐帮在暗中积攒青壮奴隶的阴谋。

这些人被掳来后,就像牲畜一样被关在地窖里,不见天日。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注定,等凑够百八十号人后,就会被像货物一样打包卖给南洋的人口贩子。到那时,无论这些人是被送去挖矿还是做苦工,都完全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

张希安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绝望和愤恨。他痛恨这些残忍无情的绑匪,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无法逃脱这可怕的命运。

张希安现在努力地适应地窖中的昏暗,随着视力的逐渐恢复,他开始看清周围的景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身旁的石壁,石壁散发着一股水腥气的潮意,让人感到有些不适。石壁上还挂着几缕蛛丝,这些蛛丝不知从何处而来,仿佛是这个地窖的守护者,默默地存在着。蛛丝上粘着灰尘,随着偶尔从气窗漏进来的风,轻轻地晃动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地方的寂静与孤独。

他的目光缓缓上移,终于看到了头顶上方的气窗。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气窗,几缕昏暗的灯光从气窗里漏进来,宛如一般垂在半空。这些许光亮照亮了角落里蜷缩着的几团黑影,它们静静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张希安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黑影,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定睛凝视着最边上那个被草席覆盖着的人,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一个人在蜷缩着的时候,身体通常会呈现出一定的弧度。然而,这个盖着草席的人的身形却异常僵直,就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木板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动静。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草席命的气息。

张希安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旁边的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半张脸露在外面,嘴唇干裂得如同久旱的土地,似乎随时都可能渗出血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恐惧。而且,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他胸口的起伏,看上去恐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夜晚了。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地窖最里面的角落——那里堆着几具尸体,身上盖着破旧的麻袋,麻袋上还沾着泥土和污渍。虽然看不清脸,可那僵硬的姿态、还有从麻袋缝隙里透出来的微弱腐味,都在告诉张希安:那些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亦或是被上面的人打死的。

“俺爹娘要是报官...该来寻俺了吧?”不知是谁在黑暗里幽幽叹了句,那声音里满是不确定,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张希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王康一定能找到这里,捕快们也一定能赶过来,只要再撑几天,只要撑到他们来,大家就有救了。

可他也知道,这“再等等”三个字,对地窖里的人来说有多难。每多等一天,就多一分饿死、病死的风险,就多一分被绑匪运走的可能。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安抚大家的情绪,尽量保存体力,等着那渺茫却唯一的希望。

黑暗里,又响起了几声压抑的叹息,还有人在小声地啜泣。张希安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叹息声,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他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跟时间赛跑,也像是在为自己、为所有人祈祷。

张希安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沉默,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呻吟声,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这群人,当真该死!”张希安内心恼怒。“把人当成牲口来买卖!把大梁律令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