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天机峰顶的琉璃宴台上,宁羽裳望着云海中浮沉的九百座莲灯,忽然觉得腕间的星砂在发烫。
这些日子各派送来的贺礼堆满了三十六个芥子袋,此刻正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在云幕上投射出万顷星河——金丝楠木匣里封着东海鲛珠,玄铁箱中冻着北冥寒玉,却都比不过喻清尘别在她袖口的那枚芝麻糖雕的星星。
"女武神抬手便是星辰,当真天人之姿!"紫霄阁长老的恭维被夜风吹得发颤。
宁羽裳垂眸看着自己指尖跃动的星砂,忽然想起那日空间里炸开的绯色雾气——当时喻清尘用沾着糖霜的手捂住她眼睛说:"别看,脏。"
"在想什么?"温热的酒盏贴上她微凉的指尖,喻清尘广袖间翻涌着新酿的桃花醉香气。
他今日难得束了嵌星砂的银丝发带,垂落的流苏扫过宁羽裳手背时,惹得她腕间星砂突然幻化成小饕餮形态,啊呜一口咬住流苏末端的玉铃铛。
宁羽裳屈指弹了弹贪吃的小星兽:"在想你埋在阵眼的桃花醉,其实根本没机会用上。"她突然翻转手腕,星砂在空中凝出七十二道传讯符的虚影,"这些贺词里藏着三处相同的灵力纹路,和那天空间外窥探的气息......"
"嘘——"喻清尘忽然将桃花酥塞进她唇间,糖霜沾在她嘴角像粒小星星,"尝尝新改良的配方,我在面皮里揉了星砂。"他说话时指尖在石案上轻敲,糖浆顺着纹路漫成隔绝窥探的阵法,"西南角的青阳门主,腰间玉佩刻着饕餮吞云纹。"
夜宴的喧嚣忽然变得粘稠。
宁羽裳借着举杯的动作扫过西南方,果然看见那位白须老者正用灵石镜折射她周身星砂轨迹。
她冷笑一声,藏在桌下的手突然捏碎芥子袋,霎时间整个宴台被暴涨的灵植淹没——翡翠藤蔓缠住偷窥的镜光,龙血树根脉刺入偷录的留影石,而她自己端坐花海中央,发间坠着的星砂映得夜空亮如白昼。
"此乃空间内培育的九转还魂草。"她随手扯下半片泛着金光的叶子,在众人倒吸冷气声中丢进喻清尘的酒坛,"喻大师不妨用它调杯新酒?"
喻清尘笑着拍开泥封,酒香混着药香竟凝成凤凰虚影。
他手腕翻转将酒液泼向夜空,凤凰清啼声中,七十二门派弟子腰间的留影法宝同时冒出青烟。
当夜浮云散去时,宁羽裳倚在观星阁的琉璃瓦上,望着掌心时而化作饕餮时而凝成星图的砂砾。
这三个月她已摸清空间的终极秘密——那些星砂能吞噬天地灵气反哺宿主,但每粒砂尘都记载着上古战场的记忆碎片。
"喝醉的女武神会变成星星吗?"喻清尘带着夜露翻上屋檐,玉冠上沾着不知哪个门派女弟子掷的香帕。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温热的杏仁茶,杯底沉着用糖浆固定的星砂,"加了从宴会上顺来的雪山蜜,尝尝?"
宁羽裳就着他的手抿了口甜茶,突然抓住他欲缩回的手腕:"你的灵力波动为什么比昨日弱了三成?"星砂自动缠上对方脉门,却在探查时被温柔的灵力推开。
"在试酿能骗过化神期感知的假酒。"喻清尘晃了晃不知从哪摸出的青玉壶,壶身雕着的饕餮正抱着酒坛打滚,"等酿成了,就带阿宁去......"
他的话被突然炸响的惊雷打断。
夜空中的星辰诡异地聚成漩涡,宁羽裳腕间的砂砾突然沸腾般震颤起来。
她看着云层后逐渐显现的七彩极光,突然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那些光芒中流转的古老符文,竟与空间石门上的饕餮图腾如出一辙。
喻清尘的糖勺"当啷"掉在瓦片上,琥珀色瞳孔映出骇人景象:"阿宁你看,极光在吞噬星光!"
宁羽裳猛地站起,星砂战甲自动覆体时掀起的罡风震碎了整片琉璃瓦。
她看见自己投映在云幕上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背后隐约张开饕餮巨口的虚影。
更可怕的是体内空间突然不受控制地展开,灵泉倒灌苍穹,药田里的仙草疯狂生长成通天藤蔓。
"清尘,帮我守住阵眼!"她咬牙将本命星砂拍入对方掌心,自己化作流光冲向极光漩涡。
在触及光幕的刹那,她听见三百年前小乞丐的声音穿过时空:"姐姐,天璇星的方向变了......"
地面上的喻清尘捏碎糖勺,用糖浆和星砂在瞬间绘出覆盖整座山峰的守护阵。
他望着逐渐被极光吞没的倩影,突然将染血的指尖按在阵眼:"这次,换我教你认星图。"
当最后一笔血阵完成时,夜空中炸开万千星火,宁羽裳的惊呼伴着某种古老兽类的嘶鸣响彻云霄。
极光漩涡中心缓缓睁开一只金色瞳孔,凝视众生的目光里带着亘古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