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光景,他们压根没打算出来。”
他顿了顿,语气更疑惑了。
“这和他们之前号称十万、直取五羊城的声势,差太远了。”
“难道……真让那张县令说中了?西贼大部队,都被瘴疠放倒了?”
沈棣辉还举着他那支摩挲得油亮的黄铜单筒望远镜。
他仔细数着西军后方露出的营帐,估算着炊烟的数量。
可任凭他怎么数,凭那营帐的规模,和稀落的炊烟推算,最多也只能住两千人。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目光却还久久停在对岸那片诡异的宁静上。
仿佛要从中秤出真假,掂量出利弊。
半晌,他才沉吟道:“西贼所谓的十万之众,早已分兵他处。”
“留在花县的,满打满算,恐怕也就两三万。”
“况且,虚张声势、夸大兵员吓唬对手,本是兵家常事。你我手下这五千人,不也对外号称两万么?”
这话既像分析,又像说服自己。
梁定海嘿嘿干笑两声,习惯性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建议:“是真是假,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大人,明天先派五百弟兄过去,探探西贼虚实。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沈棣辉点头,收起望远镜,拨转马头回营,督促士兵民夫,加紧构筑工事去了。
这一夜,南岸营地点起许多篝火。
巡逻队往来频繁,哨兵高度戒备,生怕北岸西军趁夜偷袭。
然而对岸始终沉寂。
只有河水潺潺流淌,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一名都司带着五百绿营兵,在己方火炮的掩护下,鼓噪着,向西军阵地发起了试探进攻。
一时间炮声轰鸣,硝烟弥漫两岸。
惊起芦苇丛中的无数水鸟。
双方乒乒乓乓对射了一上午。绿营折损了几十人,终究没能突破河防,悻悻撤了回来。
虽然进攻受挫,观战的沈棣辉和梁定海,却并不气馁,反而面露兴奋。
因为这一仗,让他们看出了西军的几个关键问题。
其一,火炮威力今非昔比。
绿营以从洋人那儿买的,两门12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为核心,加上六门前装滑膛炮,居然在炮战中占了上风。
那两门西洋快炮射速快,精度也高。
接连敲掉了西军在北岸布置的几座炮台,打得又准又狠,战果颇丰。
而西军还击的火力,无论密度还是准头,都远不如传闻中厉害。
其二,西军人数似乎真的不多。
从北岸步枪还击的稀疏程度判断,兵力确实和昨天估计的差不多,两千左右。
枪声远远谈不上密集。
其三,西军的战意和斗志,明显大不如前。
区区五百绿营兵,在炮火掩护下,竟然能蹚过齐腰深的河水,一度攻到西军土垒
西军虽然抵抗依旧顽强,却少了往日那种不死不休的狠劲。
最后还是沈棣辉担心士兵伤亡太重,才下令鸣金收兵。
即便这样,绿营伤亡,也没超过两百人。
两人交换了意见,都感到振奋。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西军战力衰退是不是全因为瘟疫,但他们军势大不如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沈棣辉下令中午犒劳全军。宰了随军运来的猪羊,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吃完饭,他当众宣布了丰厚的赏格。
率先登上敌人营垒的,赏银五十两。砍下西贼脑袋的,按级别论赏!
全军士气为之一振,个个摩拳擦掌,求战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