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疫营(2 / 2)

“贼军医师也怕传染,故而熬药、送药这等脏活累活,便逼着我们这些人去做。”

“下官虽只负责一二十名病患,但根据那片营区的帐篷数量,和占地规模粗略估算,染病的西贼,至少也有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表情愉快,

“上万之众,只多不少!”

叙述到最后,张起鹍脸上,露出了得以逃脱的庆幸笑容。

“许是看我们几人平日里还算顺从,又或者他们人手实在不足,对我们的看管便渐渐松懈了。”

“前几日熬药时,一个西贼医师忙昏头,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们此番分兵,是因军中大疫,花县药材已搜刮殆尽。”

“不得不分兵前往肇庆、惠州等州府,一边相互隔离病患,一边抢夺药材救命!”

沈棣辉见张起鹍所述前后连贯,细节翔实,诸多线索皆能相互印证,指向西军军中正爆发大规模瘟疫。

但他生性谨慎,又问起他们逃脱的具体经过。

原来与张起鹍一起逃脱的,皆是花县县衙中或因家产被抄、或因家眷尚在五羊城,而不愿降贼的官吏,皆被罚做这危险的熬药送药之役。

昨日傍晚,一位曾受张知县恩惠的大药材商,前来给西军营寨运送药材。

张起鹍寻得空隙,对那商人许下重酬,苦苦哀求。

商人经受不住,便将他们几人混入车队伙计中,趁夜带出了戒备森严的西军大营。

脱离险境后,他们便与药材商队分道扬镳,连夜摸黑赶路。

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一路向南奔逃,直至今日清晨,遇到沈棣辉所部。

沈棣辉又问起花县西军实际兵力。

张起鹍表示具体数目,实难探清,但根据营帐分布和病患比例判断,留在花县的能战之兵,恐怕已不足一万。

而贼王萧云骧就在花县县衙养病,以及从花县县城至此地,一路确无西军重兵把守,则是他亲眼所见,确凿无疑。

张起鹍言罢,沈棣辉又细细询问了随行几人。

几人皆众口一词,细节吻合,尤其是西军病患的数量、药材紧缺的窘迫,描绘得历历如绘,绝非杜撰。

至此,沈棣辉心中疑云尽散,一股巨大的惊喜与热望涌上心头。

他立刻安排饮食骡马,对张起鹍郑重嘱托:

“张县令,你们立下大功了!速速回城,将情报告知部堂大人!战机稍纵即逝!”

张起鹍一行匆匆用过饭食,上了骡马,向南奔去。

沈棣辉望着他们消失在官道尽头,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军,所有迟疑一扫而空。

他深吸一口气,决然下令:

“传令!拔营!全军进发,直取花县!”

说罢,他翻身上马,一勒缰绳。

战马长嘶一声,率先向北疾驰而去。身后数千兵马轰然应诺,如决堤洪水般,汹涌向前。

-------------------------------------------------------------------------------------------------------------------------

(注1:花县治所迁移

花县旧时的县府治所,位于花山镇花城村(今羊城花都区花山镇花城村),至今仍可见古城墙遗址。

本朝创立后,因铁路建设与交通发展的需要,县衙门迁至现址。

注2:瘴疠

“瘴疠”是古代对南方湿热环境中流行疾病的一种统称,其中尤以疟疾最为典型。

现代医学已明确,古籍中所述“发冷发热、寒热交作”的症状,多指疟原虫感染所致的间日疟或三日疟。

注3:“常山槟榔散”释义

此方为中医治疗疟疾的经典药方,尤擅应对周期性发作的间日疟与三日疟,疗效显着。

常山:

属虎耳草科植物,根呈圆柱形,表面棕黄,断面黄白,质地坚硬,味极苦。

其嫩叶入药称“蜀漆”,具祛痰截疟之功。

据唐代《本草拾遗》记载,浙江常山县一僧人患疟,采当地野生草药煎服而愈,后人遂以此地命名该草为“常山”。

需特别说明:此“常山”与三国名将“常山赵子龙”并无关联,纯属巧合。

槟榔:

早在汉晋时期,岭南地区,已有广泛种植和食用槟榔的传统,并非近代兴起之俗。

东汉《异物志》已载有岭南人嚼食槟榔的习惯;

晋代《南方草木状》更明确指出,在交州、广州一带(涵盖今两广及越南北部),槟榔被视为贵重礼品,婚嫁待客皆须先行奉上,以示礼敬。

至乾龙至铜治年间的地方志显示,此风不仅未衰,反而随商贸路线北传,影响远及湖南等地,成为跨区域的文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