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看了那张《前江日报》上报道刑满释放人员报复红胜地区中级法院的新闻后,侯本福就每天开始留意《前江日报》与此消息有关的报道。他坚信,正如监区长所言,这个案件的发生,一定会让红胜地区中级法院有些人吃不好睡不着。刑满释放人员铤而走险选择报复,多半是对执法不公的极端抗争,这就毫无疑问会将隐藏起来的贪赃枉法和徇私枉法的执法者揪出来给公众一个交待。侯本福的内心希望被揪出来的“有些人”里有当年利用职权给他强加罪名并欲置他于死地的江副院长,他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很健康,明显带着一种报复和诅咒,但作为深受徇私枉法之害的底层黎民,还能有别的办法去找回公道吗?
也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那篇报道刑满释放人员冲进红胜地区中级法院报复法官的案件刊登后的第二十天,又一篇报道让侯本福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这篇报道其实就是一个简讯,在《前江日报》新闻版一个很不重要的位置上刊登出来,而且报道只说了红胜地区中级法院几名法官接受省纪委调查,并没有说他们被立案起诉,但被“调查”的这几名法官中,第一个就是江副院长的大名。就凭这,就足以安慰侯本福那颗愤懑不平的心,而且《前江日报》刊登出来的新闻,眼前的“调查”就已经暗示了事实的存在。侯本福心里冷冷地说:姓江的,老子等着继续看你的好戏!
侯本福看到江副院长的“好戏”是八个月以后的事,这天,他去宣教科送监区的全年“三课”教育和宣鼓工作总结,刚一进到宣教科干部办公室,就听魏干部大着嗓门惊呼道:“前两天报纸上才登了省交通厅厅长落马,今天又报道红胜地区中级法院‘栽’了几个。”
李干部急忙问道:“是几个呢?有‘大脑壳’没有?”
“是三个啊,有个副院长,一个庭长和一个审判委员。”魏干部回答着随手把报纸递给李干部,“我看这地区中级法院一窝一窝的出问题,早迟要被‘动大手术’,不然,这样下去还了得?!”
侯本福在将上报的总结材料交给颜干部时,却竖起耳朵听魏干部和李干部说话,当他听到魏干部说“有个副院长”,就猜到是江副院长。交完资料后,他问正在看这则报道的李干部:“李干部,红胜中级法院那个副院长是不是姓江?”
“对,姓江!判了十五年!”李干部略带诧异地看着侯本福,“你怎么晓得姓江?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知道有个姓江的副院长,他出问题是必然的!”侯本福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我被判死刑,主要就是拜他所赐!”
“哦——!”李干部此时已看完这篇报道,把报纸递给颜干部后看着侯本福问道,“你好像没两年该出去了?”
“我就是年底这批减刑,听说减刑材料都已经报到中级法院去了。这次减了最多还坐半年余刑。”侯本福高兴地说。
魏干部大着嗓门说道:“你要满刑了,整你的人却进来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大家都笑起来,侯本福向几个干部浅浅鞠了个躬:“魏干部、颜干部、李干部,我去给老朋友些打个招呼就回监区了!”
侯本福走出宣教科干部办公室,和平常来宣教科办事一样,都要分别去编辑室、教研室和文艺组打个招呼。
这两年半,黄忠福和另外三个老同改已经满刑出狱了,冯连升严管期满后周科长不要他回宣教科,被分到一监区看守车间大门。新分进来好几个新人,也照样是领导的“面目”。犯人比过去多了几个,但是工作却不像过去那样开展得有声有色。
侯本福离开宣教科,他也并没有立即回七监区,而是去了洪丽办公室。他站在这间来过无数次的房间的门口,指节在那扇熟悉的铁皮门板上落下,先是轻轻的三下,接着又稍微加重叩了两下,洪丽听见这熟悉的敲门声,面带欣喜而略微有些的俏皮的表情,迅速打开门来,一把将侯本福拉进去,关了门,一头扑进他怀里:“人家正在想你哩!”
“有多想呢?这不是来了嘛!”侯本福抚摸着她后脑勺的秀发。
室内的光线比走廊柔和许多,窗台上那盆常绿的吊兰,枝叶垂落,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绿意。洪丽抬起头望着侯本福:“亲爱的,我感觉你今天心情比平时要好很多,是因为很快要减刑了吗?”洪丽说完,微微踮起脚尖,滚烫的唇贴上了侯本福轮廓分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