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抽气声。半晌,两个带着血沫和浓重绝望气息的字眼,终于从他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了出来:“三……次……”
声音微弱如蚊蚋,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一圈涟漪。
“大声点!”侯本福仍旧高举着皮带,气势汹汹,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当着组长的面!当着所有维纪员的面!给老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你到底错了几次?!”
许仁建的目光死死锁住侯本福,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他胸腹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发出拉风箱般艰难的声音,这是严重缺氧和剧痛下的生理反应。
“我……错了三次!”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沙哑破裂,却异常清晰。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一直端坐在不远处一张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组长,“组长说的……是对的!我错了三次!”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
一直冷眼旁观的组长,此刻才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锃亮的手表。秒针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刚才的暴戾与痛苦从未发生。他清了清喉咙,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嗯,吊了刚好二十分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仁建不成人形的身体,“放下来吧。”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寻常小事。接着,他对侯本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带着几分责备又有些许可惜的表情:“主要还是你侯老师心太软,菩萨心肠。要是依着我,非得吊到他自个儿从骨头缝里把‘三次’抠出来认了才算完。”
侯本福脸上立刻堆起一种混合着讨好和无奈的笑容,他随手将那条沉重的皮带扔在旁边的空床铺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收拾他认错就行了,再说我还要写东西,他就这样哼哼唧唧的也影响我思路,他既然认了错,就……放他一马算了。”他搓着手,姿态放得很低。
组长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阴鸷地扫过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的许仁建,那目光比窗外灌进来的寒风还要刺骨。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让人不寒而栗。“去!把医务犯给我叫过来!让他好好给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按摩按摩’。”
组长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与窗外呼啸的寒风、铅灰色的天空彻底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末日审判般的冰冷威压,整个寝室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几个旁观的维纪员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很快,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污渍旧白大褂的矮壮医务犯脸上挂着兴奋而狰狞的笑走了进来,仿佛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甚至乐在其中。他手里端着一个边缘磕破的搪瓷盆,盆里是半盆滚烫的热水,正腾腾地冒着白汽,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醒目,散发出一刺鼻的怪味。
医务犯将冒着热气的盆“哐当”一声放在许仁建瘫倒的冰冷水泥地上,热水溅出几滴,在地面瞬间冷却。他蹲下身,看着地上气息奄奄、四肢青紫肿胀的许仁建,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发出“嘿嘿”的低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听说你小子‘刚’得很呐?骨头硬?”他伸出粗肥的手指,戳了戳许仁建肿胀得像紫萝卜一样的手腕,引得对方一阵痛苦的抽搐。“行!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祖传的‘舒筋活血’手法!看看这副‘热乎药’,治不治得好你这身贱骨头!”话音未落,他猛地抓起许仁建那条早已麻木、毫无知觉的手臂。
冰冷的肢体骤然接触到有些烫人的热水,巨大的温差刺激下,许仁建的身体像被强电流击中,猛地一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他下意识地就想把手往回缩。
“按住他!”医务犯狞笑着对维纪员说。
旁边两个早已准备好的维纪员立刻扑上来,一人死死按住许仁建的肩膀,另一人则粗暴地抓住他的手臂,合力将其狠狠摁进那热水里。
一阵猛烈的揉搓,许仁建被痛得浑身剧颤,喉咙里压抑的呜咽瞬间变成了凄厉至极的惨叫:“啊——!!!”
“别急嘛,这才刚开始呢!保管让你舒服得升天!”医务犯狞笑着,肥厚粗糙的双手更加用力夹住许仁建肿胀淤黑的手腕和手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毫无章法地揉搓、挤压、拧捏起来!仿佛那不是人的肢体,而是一块需要大力捶打才能松软的面团!
“呃啊——!放开!放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