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命你,即刻选派绝对可靠的心腹干员,秘密前往安陆!”
裕王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给孤仔仔细细地查!查清楚!景王…孤那三弟,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安陆知府、湖广官员,与严家有无勾结?!最重要的是…严嵩老贼,是否有意将景王推出,行那…行那夺嫡之事?!”
张二立刻领命。
“臣明白!臣即刻去办!定将安陆虚实,查个水落石出!”
裕王点点头,又看向一旁面色凝重的尹台。
“尹先生!”
“老臣在!”
裕王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刻有蟠龙纹的玉佩,郑重地交给尹台。
“你持此玉佩,秘密去见英国公张溶、恭顺侯吴继爵!
他二人乃国之勋旧,素来忠直,且与严家不甚和睦。
你…你代孤传话,请他们…于其旧部家将中,秘密挑选一批绝对忠勇、悍不畏死的可靠之士,人数不必多,三五十人即可,要精不要多!
暂时…暂时安置在城东智化寺内,由你亲自掌管,以备…以备不时之需!所需银两,由孤的内帑支取!”
尹台接过那沉甸甸的玉佩,手心都在冒汗,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太子这是在暗中蓄养死士!这是何等凶险的一步棋!
但他更明白,如今局势已是刀架脖颈,不得不行此险招!
他肃然道。
“老臣…领命!必不负殿下所托!”
裕王最后看向张二,语气森然。
“张指挥,锦衣卫那边,尤其是宫中的动静,就全靠你了!严家有何异动,宫里…尤其是父皇那边有何风声,务必第一时间,密报于孤!”
“殿下放心!臣在锦衣卫经营多年,自有耳目!严家与宫中但有风吹草动,绝逃不过臣的眼睛!”
张二斩钉截铁道。
安排完这一切,裕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中,眉头却依旧紧锁,仿佛还有极大的心事。
张二察言观色,低声问道。
“殿下…似乎还有疑虑?”
裕王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孤…孤始终在想那杨帆…他…他到底是谁?为何能得父皇如此青睐?他推行变法,手段酷烈,却又…似乎真心为民?张指挥,以你锦衣卫之能,竟也查不出他的根底吗?”
张二面露难色,摇头道。
“回殿下,此人…就如同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臣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甚至…甚至冒险查过宫内部分绝密档案,皆…一无所获。
只知道他最早出现在云南,得黔国公赏识,后入京陛见,深得圣心…其余来历背景,一片空白。仿佛…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将其过往彻底抹去了一般。”
“无形巨手…”裕王喃喃自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许久以前的模糊传闻,他猛地坐直身体。
“孤…孤似乎听宫里老人隐约提起过…父皇早年…曾有一子…因故早夭,其母…其母似乎被安置在…在京郊某处皇家道观之中…此事被严令禁止提及…莫非…莫非那杨帆…”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
张二也是瞳孔一缩,低声道。
“殿下是说…杨帆可能是…”
裕王猛地摆手,制止他说下去,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一咬牙,眼中闪过狠色。
“不管他是谁!必须查清楚!此事关乎国本,绝不能含糊!”
他看向张二,沉声道。
“张指挥,孤再给你拨五十万两银子!不惜一切代价!给孤查!就从京郊所有皇家道观、庵堂查起!二十年内所有记录、所有相关人员,给孤一个一个筛!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坟!孤一定要知道,这杨帆,到底是何方神圣!”
五十万两!张二倒吸一口凉气,深知太子这是下了血本,也足见其对杨帆的忌惮之深!
他立刻躬身。
“臣!遵命!必倾尽全力,查明此事!”
就在京城暗流汹涌、裕王暗中布局之际,千里之外的杭州,亦是风波未平。
词人祠内,灯火通明。浙直总督谭纶、新任江南巡抚赵贞吉、以及奉太子命前来“协助善后”的翰林学士殷士儋三人,正围坐一堂,气氛凝重。
桌上摊开着张雨、万采等人留下的烂摊子卷宗,以及朝廷最新发来的旨意。
谭纶揉了揉太阳穴,疲惫中带着决断。
“太子殿下钧旨已明,张雨、万采倒行逆施,其所立‘变法校尉’等五条政令,即刻废止!
然…除校尉队扰民之外,其余四条政令…关乎清丈田亩、整顿赋役、疏通商路、兴修水利…皆乃利国利民之举,若一并废除,恐…恐前功尽弃,非朝廷之福,亦非百姓之愿。”
赵贞吉点头附和。
“部堂所言极是。乱法之人当惩,然善法不可废。下官以为,当继续推行除校尉队之外的四条政令,只是…须得循序渐进,派干员妥善执行,绝不可再如张雨那般粗暴蛮干,激生民变。”
殷士儋却面露忧色,迟疑道。
“二位大人所言有理。
然…下官所虑者,乃是朱部堂…杨帆那边。
他…他对此会如何看?他若认定此四条政令亦是与民争利,坚决反对…以他在江南的威望,若振臂一呼,恐…恐再生事端啊…”
谭纶和赵贞吉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眉头紧锁。
这确实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杨帆虽被暂时架空,但其影响力仍在,尤其是屯垦卫义勇和诸多受惠于新政的百姓心中,他仍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赵贞吉沉吟片刻,看向殷士儋。
“殷学士,你奉太子命而来,殿下…可有何示下?若杨帆果真强硬反对,我等…该如何应对?”
殷士儋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桌上摊开的,是朝廷关于废止张雨、万采“变法校尉”等乱政的明发谕旨,以及一份语焉不详、措辞微妙的“监国令旨”——大意是命杨帆“协助”殷、赵二人“妥善善后,推行新政”。
“贞吉兄,”殷士儋放下令旨,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