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不得怠慢(1 / 2)

譬如上次,杨帆遇刺后,陛下虽严查,但最终局面却变得更为复杂难明。”

徐阶摇了摇头,显得相对乐观。

“春芳兄所虑不无道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陛下让太子监国,令严嵩领政,意图已相对明朗,当不至于再如上次那般曲折。眼下我等只需恪尽职守,依旨意行事便可。”

三日后,紫禁城内举行了嘉靖皇帝下诏太子监国后的第一次正式朝会。

大殿之内,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紧绷感。

龙椅之上空悬,象征着皇帝并未临朝。裕王朱载坖身着亲王冠服,坐在了龙椅稍下方特设的监国宝座上,面容肃穆,努力适应着这全新的、令人有些无所适从的角色。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这里,远不如以往在玉熙宫偏殿随侍父皇时那般可以相对随意地与大臣交流问答。

首辅严嵩立于丹陛之下文武百官的最前方,手持玉笏,率先出班,朗声陈述早已准备好的几条监国施政方略。

内容无非是强调恪守祖宗成法、劝课农桑、赈济灾荒等常例,其中重点提到了两项:其一,将于近期隆重举行释奠先师孔子之礼,以示崇文重道,敦化人心。

其二,便是继续积极推进变法事宜,宣称要“广布新政,惠利百姓”。

随后,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具体的人事建议。

“陛下有旨,变法之事乃当前要务。

然江南之地,事务浩繁,张居正张大人虽尽心竭力,恐独木难支。

老臣恳请殿下允准,派遣大理寺丞张雨,即刻前往江南,协助张居正大人,专责协调梳理各省变法条规推行之务,以期早日成效,不负圣望。”

此言一出,徐阶、李春芳等人眼中都闪过讶异。

他们没想到严嵩会如此干脆地提出派人去“协助”变法,但派出的却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大理寺丞张雨。

此人在严党中并非核心决策层,分量显然不足,与其说是去协助推动,不如说是象征性地表态,或者更可能的是去掺沙子、占位置,而非真心实意要大力支持张居正的工作。

这似乎印证了徐阶之前的判断,严家对变法本身,并不热心,只是顺势而为,甚至可能暗含制约之意。

裕王高坐其上,将下方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明了其中的微妙。

但他此刻身处庄严肃穆的大朝会,不同于往日玉熙宫的便对,不能轻易离座或与近臣低声交换意见,只能依照程序,沉声道。

“严阁老所奏,事关重大,容孤与诸位先生稍后详议后再定。”

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

这金銮殿上的朝会,规矩森严,距离感十足,远不如玉熙宫那般便于深入商讨和灵活决策。

殿内群臣也都感受到了这种僵硬的气氛,许多原本可以当面沟通、甚至争论的事情,在此种场合下都变得难以开展。

众人心下不免都觉得,还是过去在玉熙宫西苑随驾议事时更为便捷高效。

散朝之后,裕王并未立刻返回东宫,而是将徐阶、李春芳、新晋的东阁大学士赵贞吉以及兵部侍郎谭纶等几位核心大臣留了下来,移至偏殿继续议事。

裕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适应,他叹了口气道。

“这正式朝会,规矩繁多,仪轨森严,孤坐在上面,只觉得与诸位先生隔了千山万水,连说句话都要思前想后,远不如以往在玉熙宫时。

君臣对面,言笑间便能决断诸多事务来得便捷。此法……似乎过于僵硬了。”

徐阶闻言,微微躬身回答道。

“殿下,大朝会乃是历代传承之制,彰显朝廷威仪,君臣分际,确是不可或缺。

然则,陛下昔日于玉熙宫、西苑召对之方式,虽非循常例,却着实高效迅捷,能直达要害,省却许多繁文缛节。此乃陛下圣明独断之处。”

李春芳也接口道。

“元辅所言极是。今日朝会之上,严阁老所奏几条,诸如释奠先师、推进变法等,其本意虽无大错,然则具体如何施行,款项从何而出,人手如何调配,在朝会之上实难深入商讨。

譬如派遣张雨前往江南一事,其品级、权责是否足以协助张居正协调各省?若在玉熙宫,我等便可立即提出异议,当场斟酌。

但在朝会上,却只能容后再议,效率确实低下。”

裕王点了点头,他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孤方才在殿上,只觉被程式推着走,许多决断做得仓促。

尤其是释奠先师这等关乎文教礼制的大事,流程规制极为复杂,孤虽为监国,亦不好擅自更动祖宗成例。依孤看,此事还是需奏请父皇旨意为妥。”

赵贞吉赞同道。

“殿下所虑周详。释奠大典,规格礼仪皆有定式,确应请旨,以示对先师之崇敬,亦显殿下谨守礼法。”

徐阶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殿下,老臣以为,或可定下规矩。

这大朝会,仍按制举行,然可定为十日一次,用以宣示重大决策、接见外使、举行大典。

而平日政务,则可效仿陛下旧例,于便殿举行小范围召对,由殿下与阁臣、相关部院大臣议事,如此便可灵活高效许多。只是……”

他话锋一转。

“每次召对之后,所议定之大事,殿下仍需前往玉熙宫,向陛下禀报,请陛下最终圣裁。

如此,既不失殿下监国理政之实,亦全了陛下最终决断之权,两不相碍。”

李春芳立刻表示。

“元辅此议甚好!如此既能务实办理政务,又不失尊卑纲常,可谓两全其美。”

裕王也觉得此法可行,便道。

“既如此,那孤便先去一趟玉熙宫,将今日朝会所议,尤其是释奠先师及派人协助变法等事,向父皇禀报请旨。”

说罢,裕王便起身摆驾前往玉熙宫。

此次觐见的结果却让他心情更加沉重。

在玉熙宫精舍之外,裕王恭敬地禀报了朝会情况并提出请旨。隔着重帘,嘉靖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

“朕既让你监国,一应事务,你自行决断便是。除非是关乎宗庙社稷、兵戎兴废之特大要事,否则不必事事来禀。朕要静修,若无他事,你跪安吧。”

裕王愣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自行决断?可这“自行决断”的边界在哪里?哪些才是需要禀报的“特大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