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阁老放心(2 / 2)

“都是这该死的变法!织造局控制了丝绸供应,我们的人根本拿不到货。小作坊遍地开花,大织造商的桑蚕和织工都被抢走,机器闲置。现在又搞什么买地只能租用、废除契奴,工钱涨了两三成,成本大增!”

张经点头附和。

“确实如此。我们旗下的织造商无法供应丝绸,倭寇海商无货可卖,只能去织造局排队,价格比原来高出两三倍。听说这半年来,利润少了近千万两。”

“更糟的是。”

严世蕃咬牙切齿。

“因为财力不足,我们的兵力已减半。

戚继光那厮趁机围剿,把我们的人困在台州卫外海和岛屿上,动弹不得。”

严嵩眼中带着寒光。

“朱翊钧...张居正...好一对变法先锋。”

他缓缓起身。

“传令下去,加快与葡萄牙人的谈判。同时,让大义内长做好准备,一旦兵力到位,立即行动。”

“父亲的意思是...”

严世蕃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严嵩冷冷道。

“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大明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东海波涛汹涌,一艘葡萄牙战船破浪而行。

甲板上,索扎·德·法利亚手握镀金望远镜,凝视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大明海岸线。

海风将他猩红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布满阴云。

“司令官,杭州织造局的最新报告。”

副官递上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三个月的丝绸出口数据。

索扎的蓝眼睛扫过那些数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个月内,直接出口增长了三成?”

他的葡萄牙语带着压抑的怒火。

“明朝皇帝这是要断了我们的财路!”

副官低声道。

“织造局绕过所有中间商,直接与荷兰人和英国人交易。我们的保护费收入已经减少了四成。”

索扎猛地合上羊皮纸卷。

“备船,我要立刻去见严家的人。”

他转身时,腰间佩剑与铠甲碰撞出清脆声响。

“海洋贸易的话语权绝不能落入明朝手中!”

严府书房内,沉香缭绕。

严嵩闭目靠在太师椅上,仿佛对满屋子的焦虑视而不见。

海商们坐立不安,目光不断在严家父子之间游移。

“严阁老,局势已经火烧眉毛了!”

一个身着锦缎的胖商人擦着汗。

“织造局直接出货给红毛鬼,我们的货压在手里卖不出去啊!”

严世蕃那只独眼扫过众人,突然啪地一拍桌子。

“慌什么!朱翊钧的变法从根子上断了我们的财路,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严世蕃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阳光将他半边脸照得发亮,另半边则隐在阴影中。

“皇帝开设互市港是迟早的事。”

他转身冷笑。

“但你们会接受吗?让那些红毛夷人直接上岸交易,还有我们什么事?”

海商首领陈东站起身,拱手道。

“严小阁老明鉴。我们并非不通时务,但眼下西洋商人直接从织造局进货,价格比我们低了三成。长此以往...”

“所以必须打!”

严世蕃打断他。

“但要巧打。海战、陆战、变法仗,一个都不能少!”

角落里,张经轻咳一声。

“索扎将军那边...”

“索扎?”

严世蕃嗤笑。

“那个花钱买来的舰队司令?告诉他,想要继续收保护费,就得出力!”

陈东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

“这是南海珊瑚和珍珠,不成敬意。”

他恭敬地递给严世蕃。

“我等回去就与索扎将军详谈,一切听从张大人安排。”

严世蕃接过锦盒,随手递给身后家仆,又从架上取下一个漆盒回赠。

“高丽参和貂裘,给陈掌柜御寒。”

送走海商后,严嵩终于睁开眼,声音沙哑如老树皮摩擦。

“这可能是最后一仗了...老夫年事已高,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鄢懋卿急忙上前。

“阁老,九州的倭寇和索扎的舰队已经集结完毕,但上岸后如何行动...”

“陆上我来安排。”

罗龙文突然插话,他瘦削的脸上带着阴鸷的笑容。

“朱翊钧废除契奴,这些人现在无家可归,正是最好的棋子。”

严嵩浑浊的眼中带着精光。

“哦?”

罗龙文凑近几步。

“只需派人在流民间散布谣言,说朝廷要强征他们去南洋做苦工。这些亡命之徒必定闹事,到时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民乱一起,朱翊钧不得不收回成命!”

“妙!”

严嵩抚掌,脸上皱纹舒展开来。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张经,你以为如何?”

张经沉吟道。

“海商最怕的是西洋大商直接到杭州交易。索扎想仿效双屿岛,在月港、历港设互市。”

他眼中闪过狠厉。

“不如让海盗击沉几艘商船,让皇帝的订单无法交货!”

严世蕃独眼放光。

“好!让那些红毛鬼知道,谁才是海上真正的主宰!”

“同时。”

张经继续道。

“朝中需要严阁老发力,借民乱和海盗之事,逼朱翊钧停止变法。”

“朱翊钧的变法若成,我等皆无立足之地。”

张经捋着胡须,眉头紧锁。

“可如今皇上对他信任有加,朝中支持变法的声音也越来越多。我们该如何破局?”

“破局?”

鄢懋卿冷笑一声,瘦削的脸上浮现出毒蛇般的笑容。

“何须破局?只需让这局自己崩塌便是。”

严嵩坐在主位,半阖着眼皮,似睡非睡,却将每个字都听在耳中。

他缓缓开口。

“懋卿有何高见?”

鄢懋卿倾身向前,压低声音。

“海上贸易是朱翊钧变法的命脉。若西洋南洋诸国的商船接连被大明水师击沉...”

“妙啊!”

严世蕃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届时诸国必向朝廷抗议,父皇迫于压力,只能叫停变法!”

张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要挑起邦交争端啊!”

“怎么,张大人心软了?”

鄢懋卿眯起眼睛。

“别忘了,朱翊钧的《商税新法》可是要动你我家族百年基业。”

严嵩终于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球里带着精光。

“懋卿此计确实高明。但需确保万无一失,那些海盗...”

“阁老放心。”

鄢懋卿胸有成竹。

“汪直余部仍在东海活动,只需许以重利,他们自会配合。至于旗号、衣甲,下官早已备妥。”

严世蕃兴奋地搓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