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往北打,除非我们能像北川那样,拥有大量军马和擅骑士卒。
遇城推城,遇寨拔寨,一直将他们赶到极北之地,中途不能松懈。
一旦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便会再次卷土重来。”
“哼,文人只会纸上谈兵。”素光威冷声道。
这句话算是把刚才留给文官的好感都给败光了。
就在众人面露愤慨,打算开口还击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韩昌悠悠道:
“素太尉此言差矣,治理一国,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攻城略地我们可能不及诸位将军,但论到治世和长远打算,你口中的无能文人尚且顶点儿用。
如今的诏国南北万里疆域,朝堂政令已是应接不暇。
如果再多出几千里,难不成还要再设一个都城?
就算事情真如太尉所讲,我王朝百万雄师挥军北上,打得北川百年无人敢称王,将他们打造成第二个新城,就敢保他们不起异心?
据老夫所知,哪怕是弹丸之地的新城国,五十年过去,他们也快忘了当年灭国的教训。
新城朝内逐渐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就连消失许久的魔门也开始死灰复燃。
论武功,太尉自认比得过太祖陛下?”
说起太祖皇帝赵真,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鲜有人不佩服。
哪怕素光威明知对方在挖坑,也不得不闷声回道:
“素某功绩自然比太祖陛下差得远。”
“既如此,太尉凭什么觉得,以太祖陛下韬略都无法驯服的北川,你能靠武力一劳永逸解决?”
韩昌一番话问得对方哑口无言,素光威索性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在场个别聪明人已经看出,韩右相与其说是与素太尉作对,不如说是替自家妹夫撑腰。
眼见满朝再无人说话,明帝赵恒出声打圆场道:
“几位都是我朝肱骨之臣,出发点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没必要争吵。
朕刚才想了想,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若真打起来,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陛下圣仁。”百官齐声回道。
场面话赵恒早就听惯了,继续道:
“朕觉得就依李卿家所言,先与北川讲和。
若是他们执意要打,咱们奉陪到底。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再次同时一礼,齐声呼道:
“陛下圣明。”
“既如此…李卿家,主张是你提出来的,就劳烦走一趟吧。
带着三十万禁军,别丢了咱们诏国的颜面。
现在不比以前,没必要跟他们低三下四的。”
皇帝这话说出来,满朝文武都呆愣原地,文官带兵……还是三十万禁军?
众人愕然看向李丰年,却见对方神色平静,恭敬朝龙椅上的帝王一拜道:
“臣谨遵圣喻,定不辱使命。”
“待会儿拿圣旨去枢密院拿调令,再到三衙领兵,明日一早出发,散朝。”
皇帝说完,直接站起身。
百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陛下,此事不妥啊。”
赵恒压根不搭理他们,径直离去,留下满朝文武站在原地房发愣。
就算反应再迟钝的人,这会儿也看了出来,陛下这是明摆着要重用李丰年。
此事过后,对方定然会再进一步,或许未来接替韩昌的位子也不无可能。
入夜,李家,晚饭的菜肴格外丰盛。
李丰年早早坐到桌旁,破天荒拿出了珍藏许久的陈年好酒。
李珮走了进来,柔柔一礼:
“父亲。”
李丰年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不多时,一名下人走了进来,无需开口,李丰年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怎么,环儿不肯来吃饭?”
“少爷说他不饿…”
“唉……”
李丰年长叹一声,正欲起身,旁边李珮声音响起:
“爹,还是让我去劝劝他吧。”
李丰年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书房内,李环依旧捧着本书。
几天过去了,书还是那本书,愣是没翻几页。
他双眼出神,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房门被轻轻推开,李珮带着她独有的叮咚声走了进来,那是她腰间玉佩相击发出的声响。
女子名中带“珮”,自小也佩戴着一块造型奇特的玉佩。
李环并没有这份待遇,为此小时候没少闹别扭。
看到姐姐,李环烦闷的心思舒展几分。
李珮主动开口道:
“明天就要动身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环看了对方一眼,先前的忧郁之色再度浮现出来。
沉默良久,放下书本道:
“为什么单单瞒我一个人?”
女子缓缓走上前,坐到了一旁椅子上,轻叹一声道:
“这事儿不怪爹,是我的主意。”
“非走不可吗?”
李环声音隐隐带着颤音,语气夹杂着些许恳求。
女子比他先红了眼眶,轻声道:
“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二十年之约已到。
萧家大军压境,我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惹得生灵涂炭。”
李环低下头,不再说话,半晌过后,苦笑道: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从小父亲会纵容我练武,对你反而要更苛刻一些。
不仅将你培养成了才女,就连经纬之术也没落下。
起初我还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没想到……”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了,似乎没办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我早该猜到的,爹说姐姐长得像娘,我长得像他。
可等我到达秋梁,在韩家看到了娘的画像,才发现其实我长得像娘。
而姐你,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李环抬起头,两行泪水已经自他脸颊滑落。
年轻人红着眼继续道:
“姐你是北川萧家人。”
李环说完,李珮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眼帘低垂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一直不知该怎么跟你开口。”
李环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任由寒风吹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