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雄啊少年英雄！”蓝公公依旧在拍着巴掌：“现在你若是不去南渝相助你师弟，也在一旁看戏，那申大人那里咱家去给你说，直接就把那羽威将军的位子给了你再将你派去辽沈城和那蛮贼杀个痛快，你看怎么样？”

未等林烈回答，蓝公公又说“至于宗统领，申大人说他可以当这次柳鼓营中的事没发生过，南渝城里的广王不管是谁，只要还姓曾，那就也算不得叛国，最多也就是宗庙里的老头子们头疼而已，所以就让那对叔侄杀个痛快吧。申大人对勤王之战中定南卫的勇猛可是印象深刻，宗统领若是现在愿意带着定南卫来帝都谋个报国，那定南卫就是明京城除了羽林卫之外的最大依靠！兵源，武器，军饷，不再靠广国分发，全由兵部处理，不知宗统领意下如何？”

宗闻冷笑一声：“那倒不必了，宗某虽然贪图荣华富贵，可也是吃惯了南渝的菜的，到了明京怕是过不下去。何况去了明京到底是拱卫帝都还是拱卫齐党，怕还是两说吧？”

“那可不是咱家的事儿了，咱家也只是来传个话儿而已。至于申大人么，给二位透个底吧，咱家有时候看着他也真是厌恶，怎么都是齐人，他就不用动那一刀然后进宫来伺候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蓝公公脸上所有的嬉笑和温和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彻骨的寒意。

“公公您的好意林烈心领了，只是叔叔的血仇还不到报的时候，何况我师傅对我也有收养之恩，师弟与我更是同袍之谊胜似手足，刚刚已经和宗统领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要去帮我的师弟了，公公莫要见怪。”林烈也不再遮掩，转身拿起一把长刀就往背上开始绑。

宗闻也无奈地对着蓝公公拱拱手：“公公您来的不巧，我刚刚和林少将军的赌约是我输了，此刻我也得开始布置了，恰巧我还颇为敬重季将军，如今要是跟他后辈耍赖，将来到了地下见了季将军要被他笑话输给他侄子还赖账的。”

蓝公公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然后便又转身带着他的内监们出去了。

宗闻送走蓝公公后转身在案上翻了翻，随后翻出一张地图扔给林烈：“要是输的真是你们，就照着这图上标的暗道走，是我之前剿匪后从匪首那里找到的。”

林烈绑好长刀，接着地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人和传闻中比起来竟然有些婆婆妈妈的。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着陈将军的后人就这么死了，至于你我的胜负，等你以后寻到更好的刀再分。”

大昭东南边境，南广国都南渝城。

南渝城重商，并不像大燧的其他城市一样，有着严格的宵禁规定，即使到了开朝太祖制定的宵禁时间，也只有特定的几个坊和紧挨着王宫的坊闭市，别的依旧繁华。

也是因此才有了“夜半南渝景，胜似三阙坊”的说法。

然而今天的南渝并不同往日，天还没黑就有侯爷的几队亲卫和守备营的人一起封了各坊，所有行人商户一个个的盘查行碟和随身物品，时不时有人被几把长棍锁住拖到了路边的囚车上。

不止是各坊，寻常百姓居住的几条巷子都不时地有疾驰的快马来回巡视，马背上的骑兵拔出制式的骑兵刀喊着：“宵禁！宵禁！违令者斩！”

随后就有兵士挨家挨户的闯进门去搜查，甚至连一些没那么有权势的世家和王府中的要员的府邸，都被兵士闯进去细细地搜寻。

街上打砸的爆响和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隔着院落与晋淮府的绢丝窗纸传入耳中，南渝工俭司织造黄文一拳砸在书桌上：“一群乱国贼子！若是殿下还在又岂能容他们这般放肆！”

床上蒙着被子的夫人颤着声儿说：“老爷，莫要做声了，允儿刚刚在街上被吓得可不轻呢，若不是他说自己有个当织造的爹，还把身上的银钱全给了那群粗汉，怕是已经被抓去当反贼抵数了！刚刚才让丫鬟哄着睡了，老爷莫要把孩子吓醒啊！”

又是什么东西砸在墙上摔得粉碎的声音传来，夫人吓得一哆嗦直接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去。

老爷抚着自己打理齐整的胡须，铺开一张空白奏折：“夫人莫要害怕！起来帮我研墨，待我托我在明京的好友去参这两个忘祖的王八一本！”

夫人闻言探出头来，声音细若游丝似是马上就要断绝：“老爷…你…你不顾这一家老小了？阿晴妹妹的肚子眼见着大起来了，你就算不为我和允儿考虑，也得…为晴妹妹肚子里允儿未出世的弟弟想想啊！”

为了劝黄文打消这以卵击石的念头，夫人甚至不惜搬出了老爷刚纳了不到一年的小妾，要知道平日里她都称那个叫阿晴的女孩为“骚狐媚子”的，此刻却唤的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黄文白了她一眼，怒斥道：“妇道人家懂些什么！我黄家世代在工俭司侍奉广王殿下，几代人的忠良！传到我这里若是对此事视而不见，祖宗们泉下有知是不会认我这个不肖子孙的！”

“老爷，你怎滴这般薄情…呜呜呜呜…这折子递上去，那两个侯爷若是发现了，这阖府上下都逃不过一死啊！”

被夫人呜呜的哭声搞得心烦意乱，黄文抓起书桌上的一堆废折子扔在夫人脸上：“再扰我清净，我现在就让下人把你抬出去便宜了那群当兵的！”

夫人被丈夫从未有过的凶狠样子吓住了，收起了哭声，只是仍旧止不住地哽咽着。

往日里黄文一直是一番和煦的文士风范，此刻却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凶虎。

“妇道人家怎么懂得这官场上的凶险！何况还是天家争位这种掉脑袋的大事！”黄文双眼通红盯着夫人，只是不再像刚才那般暴躁。

“刚刚砸过去的，是我过去五年所有上奏给殿下的削减两位侯爷的封地预支钱数的折子。这些折子本该被锁在闻典司的案牍库！没有殿下的手印进去翻阅等同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