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观树(2 / 2)

“小哥……你们便拿着太岁走吧,寨子里就那么一个女人了,经不起折腾了……”

“什么?”一旁的粗眉方微微一愣。

“老乡,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正巧见寨子里生了不平事,这才出手帮衬一二,老乡若是想答谢,赠我们点路上的吃食就成。”

一袋子白太岁,对这些普通寨民而言,可能是数年的收成,李镇倒还没有饿到那种程度。

那老乡约狐疑地看了几眼李镇,又看了看满脸胡须样貌凶恶的粗眉方,

“小哥的话……我也不能全信,早前寨子里也发生过这类事情,后来女眷们都遭了殃……

尤其是这位浓胡大个子,长得和那马匪相像。”

粗眉方:“……”

“老乡,我是走镖的,自然要将自己打扮的凶恶一点,否则走南闯北便会惹来不少麻烦,这你倒是误会了。”

粗眉方笑呵呵道。

那老乡约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倒更好了……两位爷们,今个那马匪倒不一般,是之前的溃军头子逃了,在山上安营扎寨,比方圆数十里的山匪都要厉害……

连那郡城里的帮子,对那位爷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谁晓得他竟然看上了我家闺女,要强娶……

我闺女不答应,他便要屠寨,实在没得办法,我们才能在夜里嫁人,好叫周遭的寨子少看点笑话。

可谁知道,那人也是个狗日的!

竟然就要在这么多人的面辱我闺女!

好在有这位少侠相助,你的本事比那溃军头子厉害多了,实在叫我这糟老头子佩服!”

老乡约揖了一礼之后,又道,

“可那山匪已在此地扎稳脚跟,麾下马匪数百号人,知道了他们的大当家命丧于此,定会来屠寨泄愤……

两位爷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拖累了你们。”

没等李镇开口,粗眉方便皱了皱眉头,

“那你们呢?他们来屠寨,你们不跑?”

“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老乡约叹了口气,“如今诡祟闹挺,阴阳无常,庄稼都长不活,一年收成比一年低……

我们寨子上下这么多人,跑了也多活不了多久,倒先可以口头应付,能拖几日是几日……

少侠不要这些太岁,那我们便上供给那些马匪了,以求一线安生……”

粗眉方看了看李镇,

“镇……岁娃子,那咱们现在咋个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马匪把这些寨民全杀了吧?”

“方叔,”李镇抿了抿嘴,“之前只晓得你杀人如麻,你怎还有这般菩萨心肠?”

粗眉方讪讪一笑,“你就知道埋汰你方叔,那能一样么?一码归一码,该杀的人,自然得杀,可这些寨民是无辜的,这地方的官府也是个摆设。”

那老乡约一听,当即附和道:

“这大胡子老爷说的太对了,可不嘛!哪里还有什么官府,都是摆设!早年间听闻镇仙王杀上来了,我们激动的不行,可谁知道那也没两把刷子,竟是连盘州也打不进来就没了,哎!”

李镇:“……”

沉默片刻,李镇还是决定留下来。

百来个马匪而已,估摸着连让自己使些力气都犯不上。

能救下一个寨子,倒也挺不错的了。

老乡约热情的很,将李镇一行人给带到了府邸去。

他们庄子的大红灯笼还没卸下,夜半时刻,还总能听到女人的哭泣声。

虽然同情老乡约一家的遭遇,可这哭声听得总是让人瘆得慌。

就好像不是一个人在哭,更像是……一个鬼。

但李镇生气里里外外探了好多遍,没有嗅到一点子阴气死气,大抵是自己想多了。

便躺在那大炕上,沉沉睡去。

深夜睡得迷糊之时,还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在自己身上抓来抓去。

“让我看看这小子给我镇心丹藏哪里去了!”

碎碎念响起。

想来是那崔心雨。

李镇懒得计较,更想睡个好觉。

直到那手不断摸索,终于传来小声惊呼,

“这是什么玩意!你这腌臜之辈,还在身上藏蛇!”

“……”

……

……

一觉睡到天亮。

李镇起来后,发现躺在另一张大炕上的崔心雨睡得老老实实,脸上还有些古怪的红。

她没有盖被子,腹部的血洞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身上的生气还在阻滞,想来是那些淤毒。

出了院子,粗眉方已经在晨练了。

他少了一只胳膊,在铁把式门道里算是致命的了。

铁把式在定府之前,说白了就是个武人。

一个习武之人断了一臂,那些本就印刻在身的功夫把式,便等于废去了一大部分。

但粗眉方要为妻女报仇,也不想在这一路上成为李镇的累赘,便日日睡的不久,甚至在驴车上也多会打坐练功。

可惜,这芸芸众生,天才太多,普通人也太多。

粗眉方再怎么锤炼,也不过只是个登堂的铁把式而已。

观旁人练功,李镇却也悟出了不少道意。

果然,这一路上多看看,多见见,也对自己颇有好处。

粗眉方两指点在树干上,那树干颤抖,劲力延伸到枝丫,尽头已经枯黄的叶子悠悠落下,便似乎完成了生命的交替。

李镇如今在铁把式门道的道行,已经来到了断江仙之境。

而断江仙也分三重。

辟、添、筑。

便是辟灵江,添新水,筑府基。

这一个过程,倒有些重新将登堂到定府走一遍的意味。

只不过本来的香坛,变成了灵江。

本来的体内五脏府,变要成了孕育仙丹的紫府。

李镇方才这一时的感悟,竟然硬生生的,推着自己的道行,往那断江-辟境上走出了一小步。

换做常人,便是十年苦修了。

还好粗眉方什么也不知道,不然真得气死自己了。

直到了午后时分,李镇已听见马蹄踩道的动静,看到地上灰尘的震颤。

那老乡约跌跌撞撞跑回了庄子,第一句话便是催促李镇,

“小哥,快些跑!快些跑!谁晓得那马匪来得如此之快!”

李镇起身。

那寨子里,几百号马匪已经挤满。

领头人是个独眼的壮汉,披着身脏污的甲胄,扛着把大刀,声音如闷雷,呵斥道:

“我大当家本是昨日迎亲,怎么一日未归!你们寨子将我大当家藏何处去了!

十息之内不交出,我便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