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推，九宫格预览界面里，每道菜都美得像杂志大片：“你懂不懂浪漫。”

“刚刚是谁说浪漫没用的，现在又跟我扯浪漫？”张楚放下刀叉，骨瓷餐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忽然想起看房时苏明月那句“浪漫能吃吗”，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不知道漂亮饭现在有多火！”苏明月点开小红薯热门榜单，满屏的高颜值菜品滑动如走马灯，“吃的就是氛围感，发朋友圈点赞都翻倍。”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最新发布的动态已经收获十几条评论。

“比这漂亮又好吃的菜多了去了。”张楚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冲淡口中残留的奇怪味道。

整顿饭张楚都在与那些造型精致却味同嚼蜡的菜品作斗争，分子料理的噱头、低温慢煮的概念，都抵不过一口真正入味的家常菜。

反观苏明月，吃得兴致勃勃，时不时放下筷子调整摆盘，连最后的账单都要和印有餐厅LOGO的火柴盒拍张合影。

午后的蓉城像浸在蜜糖里，阳光穿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柏油路上碎成粼粼金箔。街边茶馆飘出盖碗茶的清香，麻将声与川剧唱腔混着蝉鸣，织就慵懒的城市韵律。

“你快帮我拍几张照！”突然突然停在街角的蔷薇花墙前，指尖卷着栗色长发，今天这套穿搭不拍照浪费，正好再拍一条‘留洋归来的大小姐’风格视频发某音水一期。

说着转了个圈，雪纺半裙旋成温柔的弧。

张楚低头看了眼腕表，两点十七分，正是光线最柔的时刻，“好，相机在车上，我去找一下。”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朝停车方向走去。

梧桐叶的阴影在他深色西装上跳跃，皮鞋踏过青石板的声音，和远处小贩的吆喝声应和着。

不过百米的距离，他却走得匆忙。打开后备箱的瞬间，金属冷光映出他微蹙的眉——本该装着佳能的摄影包，此刻躺着台沉甸甸的尼康。

“完了，装错相机了。”他懊恼地捏了捏眉心。包里备用电池、三脚架一应俱全，唯独缺了最关键的“温柔滤镜”。

“算了，尼康也能凑合拍人像。”他用衬衫下摆仔细擦拭镜片，自我安慰似的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车子不就在附近吗？”苏明月踮着脚尖，望着姗姗来迟的张楚，指尖不耐烦地敲打着蔷薇花墙。

午后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砖地面上晃出细碎的波纹。

“我刚在调参数，我们先拍照吧。”张楚额角沁出薄汗，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他迅速调整肩带，将冰凉的金属机身贴在脸颊旁，取景框里，苏明月的轮廓与背景的花枝重叠成模糊的色块。

镜头刚对上焦，张楚的瞳孔猛地一缩——本该清晰的人像此刻像蒙了层毛玻璃，反倒是三米外枝桠间蹦跳的麻雀纤毫毕现，连羽毛的纹理都在尼康锐利的镜头下展露无遗。

“果然尼康拍人就是不行。”他咬牙切齿地低语，手指疯狂拨动波轮，屏幕上的参数跳得比心跳还快。

突然，论坛里某位老法师的“偏方”闪过脑海。

张楚猛地抬头，冲苏明月喊道：“你蹦哒几下，双手像鸟一样扇几下翅膀！”

“你这是什么动作？”苏明月杏眼圆睁，粉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但看着张楚急得发红的耳根，她还是抿着嘴轻轻跃起，丝绸衬衫的袖口在半空划出柔软的弧线，模样倒真像只笨拙的雏鸟。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取景框里的焦点突然精准锁定在苏明月飞扬的发丝上，尼康的锐度将她睫毛的阴影都雕刻得清晰可辨。

“靠，这办法还真有用，尼康果然只能拍鸟！”张楚又好气又好笑，快门声连成串响起，记录下苏明月带着疑惑的娇嗔表情。

远处的麻雀被快门声惊飞，掠过镜头时，竟与画面里苏明月挥动的“翅膀”形成奇妙的呼应。

“拍的如何？”苏明月踩着细高跟小步跑过来，发梢还沾着蔷薇花瓣的清香。她脑袋几乎要贴到相机屏幕上，指尖在回放键上雀跃地点着。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她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张楚咽了咽口水，喉结不安地滚动。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着苏明月的笑容慢慢凝固——照片里的色调冷得像冬夜的湖，明明是灿烂的午后，却拍出了清晨薄雾未散的疏离感。

“好像没有你之前拍的好看。”她嘟囔着，放大照片时发现发丝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边，“这颜色怎么怪怪的？”

“今天的相机风格不一样，之前用的是佳能，这次是尼康。”张楚扯了扯领口，后背已经渗出薄汗。他调出相册里佳能拍的旧照，暖调滤镜下苏明月的笑容像裹着层蜜糖，和此刻尼康镜头里冷冽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尼康......就这？”苏明月叉着腰，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张楚将镜头转向小鸟，还没来得及手动调整，相机“滴滴”两声精准合焦。灰雀蓬松的羽毛、爪子上沾着的泥土，甚至喙尖一粒未咽下去的谷粒都纤毫毕现。

“尼康果然是目中无人。”张楚哭笑不得地放下相机，看着屏幕里清晰的鸟与模糊的女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