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宗一怔，转头看去，谢晗雨自黑暗中走出，脸上带着淋漓的伤口。

惨白的面容，无神的眼睛，裂开的嘴巴抽动着：

“宗儿，为什么你不来救我呢？”

即使知道是假的，顾兴宗还是伸出手来遮挡自己的视线。

手按在脑袋上，魔花已经长出来了，只是还不够大。

顾兴宗呼出寒气，静静盯着心魔的表演。

没有人帮助他快速助长魔花生长，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来完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晗雨的身后，顾清影的身影也缓缓浮现。

顾兴宗先前只是体验过他的视角，现在则是亲眼见到了父亲的惨状。

“原来正道，下手这么狠吗。”

顾兴宗语气淡然，很好掩盖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反应。

“话说你们两个，在地下也要像之前一样，不要老吵架……”

面对着自己的心魔，顾兴宗反倒是把自己没有说过的话，全部吐了出来。

就这么自言自语，对张扬的心魔。充耳不闻。

不知过了多久，顾兴宗见到了顾兴天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会来，放心吧，我活下来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夜晚，小小的营帐当中，也站满了很多人。

魔道十二宗的宗主和他们的家眷，自己熟悉的同龄人，认识的魔道修士，哪怕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弟子……

顾兴宗的心魔，早就不再是对单单几人的思念，还有对整个魔道的愧疚。

魔花在他身体里扎根，越长越大，所有的恨与悔，灌注进顾兴宗的骨肉。

这些负面的情绪，打碎、重塑着顾兴宗的理智，要代替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活下去。

腥臭的气味弥漫在房间当中，比任何腐肉都恶臭，比任何污垢都肮脏。

魔花的根系扎进了顾兴宗失去眼睛的眼眶当中，魔花的花瓣，变得和他本人一样大。

顾兴宗松开紧插进土地的手，翘开的指甲掉在地上。

心中的苦痛，早已胜过了血肉。

顾兴宗手掌中出现另一朵花，与魔花的花蕊相抵，中间的蕊柱交错连接。

身边的私语越发严重，顾兴宗不免发出痛苦的嘶吼——

门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雪草青团慌忙闯了进来，见到跪趴在地上的顾兴宗，快步上前。

“不要靠近我！”

顾兴宗声音悲痛，他是在哭吗？

雪草青团瞥见顾兴宗抱着什么东西，身体痉挛，看起来正在哭泣。

“可……”雪草青团闻到了奇怪的恶臭，她真的很担心顾兴宗的情况。

“不准……靠近我……”顾兴宗语气坚定，他就这么蜷缩着，好像在躲避什么。

就像在躲避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苦痛。

雪草青团努力辨认着顾兴宗的面容，却看见几块像肉芽的物体正从顾兴宗的怀里钻出。

“可以出去吗……我……求你了……”

听到顾兴宗这样说，雪草青团不得不应允，一步三回头地退出营帐。

营帐中，顾兴宗的嘶吼愈发惨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雪草青团的心却如湖中下坠的寒冰，又沉又凉。

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顾兴宗的哭声放缓，渐渐变成了笑。

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笑声变成剧烈的咳嗽，才停止。

雪草青团小心地打开门帘，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刚巧撞上顾兴宗的脸。

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嘴角还挂着腥臭的血污。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顾兴宗沙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