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判摇头:“学术门面下,很多机构有双重面向:表面是古籍研究,暗处或许承接着官家的特殊器具与契约活化。若‘外符课’参与,便说明有人把学术与官制结合,把替身工程打造成一个既有理论又有行政化执行力的系统——学术提供了符法,官署提供了流转渠道。”
陈浩在一堆卷宗里抬头,眸中有了决定:“把这些证据带回合议。我们需要把郗行找回来,也要把‘执典阁’那边的往返记录与人员名单彻底调出。更重要:要把那枚印戒的内圈指印做一份技术鉴证,看看是否能追出原始持戒人——如果印戒最近被谁持过,便能直指那人。”
季卿立刻返署,凭着合议的法令索取更深的调出权,而方拙与墨判留在海关协调调阅。临行前,陈浩最后把手指在那一页注记上轻触,像在与某个无形的人做约定:“郗行,不管你在何处,你今日之事,会有人来替你问明;若你是受害者,我会把名字归还;若你是主使,我也会把名字撕碎。”
离开海关时天已高,太阳把港口上闪烁的水分割成碎银。合议带着新证据回到落针崖,方拙把每一页薄册、每一处注记装入回阵器,墨判则以宿具把“执典阁·外符课”的名录录入连接。短暂的休整后,合议决定分两路行动:一队直奔郗行最后被记录的居所与其亲属处,力求把人找回;另一队以季卿领头向执典阁递交临查申请,并联系学馆内可疑的“外符课”成员做深化问询。
夜里,陈浩没合眼。他把那枚印戒的影子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戒面上的小符、内圈的微刻,以及那行“郗行”注记的字形。他的胸口那条与命针连接的线像一根警报弦,随时提醒:有人在用过去的名字来启动未来的计划。不止一个名字被写下,可能整座城市乃至整个行政链都在被重写。
半夜时分,季卿回来,脸色比白日更沉。合议众人围拢,他放下了一张折叠得很旧的羊皮纸,纸上印着一行字:“执典阁·外符课·曾有‘郗行’借签记于十年前之会计,后被移入边郡档。但此处另有记载:在三年前的某笔‘海事善后’中,有一枚印戒被暂托入阁留存,随后以‘晋借’为名转出,流向不明。——内线档”。
“也就是说,”墨判把纸摊开,指尖在纸纹上划过,“印戒有过在学馆内的寄放记录,而后被以某种理由转出,且转出路径不明。我们需要从学馆里把那三年前的‘晋借’账为起点,去追它最终进入谁手中。”
“问题是学馆不会轻易放人手底下的卷宗。”方拙抿了口茶,“尤其是外符课这类,学者往往对外语带有保护心。我们要么以法律强制,要么以更大的公众证据把他们逼出来。”
陈浩握紧拳。夜深人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若真有一群人把替身做成“合法性工具”,他们不但需要机构与印戒,还需要“示范案例”——也就是出现在某个时间点的、已经合法化的替身个体,以作日后条目化的参照。九月初一那夜,他或许就是那个“示范”的一环——被用作让制度学会“如何把名字替换并被接纳”的样本。而现在,印戒与“执典阁”的介入,则是把这种示范复制到更多人身上。
他闭上眼,声音比夜还低:“若他们真的有这样的野心,我们的斗争已不再只是收回几个名字。这是一场关于‘人作为物’的制度战争。谁能控制登记,谁便能定义何为‘人’。”
白霜雪在旁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会一点点把系统拆开。先把郗行找回,查清那枚印戒的持有人;再把执典阁里曾参与外符课的人名单一一做出公开记录。每一处我们拆下的齿轮,都会在城市里激起回音,逼他们露出原形。”
天色一点点亮。合议的成员们在晨光里分头而去,像把刀分向未知的脉络。陈浩站在落针崖的边缘,望着海天连成的灰,心里有一种新的决心在涌动:既然名字能被写下,他便要把每一处被写下的证据一一点亮,让那些黑暗里操控人命的人在光里无处遁形。
海关的注记与印戒只是序曲,真正的书写者或仍藏在某个高位,笑着看着人们为名字上演生死。陈浩把拳握紧,像在对着自己的脉络立誓:无论代价几何,他要把名字还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