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临沂城内外亮起星星点点的篝火。

.......

夕阳的余晖刚刚褪去，战区司令部的大院里就亮起了刺眼的汽灯。

十几个校级参谋在作战室里来回穿梭，电报机的哒哒声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墙上的巨幅作战地图前，战区参谋长周复背着手来回踱步，锃亮的马靴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诸位，”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满屋将校，“钱伯钧临阵脱逃一事，必须严肃处理！”

他猛地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一个团长，带着两个营的骨干擅自脱离战场，这还了得？”

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咳。

政治部主任徐恩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用绒布擦了擦镜片：“周参谋长说得对。不过嘛...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墙角的电台，“听说苏联人最近对这位钱团长很是青睐啊。”

“管他苏联人还是美国人！”副司令汤长官拍案而起，脸上的横肉直抖，“军法如山！我建议立即撤销钱伯钧一切职务，通令全军缉拿！”

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有人小声嘀咕：“可庞长官那边说钱团长是去执行特殊任务...”

立刻被汤长官厉声打断：“放屁！什么特殊任务需要偷偷摸摸？分明是畏敌怯战！”

角落里，年轻的作战参谋李明灏欲言又止。

他想起一天前截获的那份日军密电，上面清楚写着“钱部动向不明，需重点防范”。

但此刻满屋子将星闪耀，他这个小小少校哪敢插嘴。

“报告！”机要员突然闯进来，手里捏着份电报，“临沂急电！”

周复一把抢过电报，刚扫了两眼脸色就变了。

电报上赫然写着：“我部与钱伯钧团协同作战，于本日傍晚击溃日军第五师团坂本支队，毙敌逾千，毁坦克九辆...”

落款是庞长官与钱伯钧的联合署名。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汤长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徐恩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上。

周复的手微微发抖，电报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这...”汤长官的嗓门突然低了八度，“会不会是日军伪造的？”

李明灏终于忍不住了：“报告长官！卑职一天前就截获过日军担忧钱部动向的密电。现在看来，钱团长很可能是故意制造假象迷惑日军...”

“闭嘴！”汤长官恼羞成怒，“你懂什么！”

但语气已经明显虚了。

徐恩突然笑了。他慢悠悠地戴上眼镜，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诸位，其实重庆方面今早就有新指示...”

他故意拖长声调，“委员长认为，对有功之臣要...酌情安抚。”

周复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当然知道徐恩手里拿的是什么。

肯定是军统早就收到风声，提前准备的台阶。

现在倒显得他这个战区参谋长像个跳梁小丑。

“那...通缉令还发不发？”机要员怯生生地问。

“发个屁！”汤长官一脚踹翻椅子，“马上给庞长官回电，就说...就说战区对钱伯钧部的英勇表现甚感欣慰...”

他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活像生吞了只苍蝇。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满身尘土的中校闯了进来，竟是军令部派来的督战官林蔚。

他连礼都顾不上敬，直接冲到地图前：“最新情报！日军第五师团指挥部爆发激烈争吵，坂本顺少将被勒令切腹谢罪，可惜被人保住了，要求他戴罪立功！”

会议室里再次哗然。

徐恩的眼镜又滑了下来，这次他忘了去扶。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延安窑洞里，中央领导正就着油灯看战报。

当他读到钱伯钧“临阵脱逃“又突然杀回的情节时，突然哈哈大笑：“这个钱伯钧，倒是把'兵不厌诈'玩明白了！”

他转头对老总说，“告诉情报部门，重点关注这个427团。”

而在太行山深处的八路军总部，左参谋长正指着地图对部下说：“看看人家钱伯钧！虚虚实实，把日军耍得团团转。咱们也得学着点...”

此刻的临沂城墙上，钱伯钧正和庞长官并肩而立。

钱伯钧和庞长官在残破的城墙上相遇，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就着同一个搪瓷缸喝了口混着硝烟味的烧酒。

远处城外的医疗帐篷里，去而复返的苏婉清哼着东北小调给伤员换药，歌声飘过弹坑累累的战场。

月光下，两人手里的搪瓷缸碰在一起。

“小钱啊，”庞长官咂摸着嘴里的酒味，“你这出戏唱得漂亮。不过战区那边...”

“管他呢！”钱伯钧满不在乎地挥手，“能打鬼子就行。”

他望着城外日军溃退时丢下的钢盔和步枪，忽然笑了，“您信不信，现在重庆那帮人肯定在忙着擦屁股呢。”

庞长官也跟着笑了。

他想起下午收到的密电，战区那帮人前倨后恭的嘴脸仿佛就在眼前。

“不过，”老将军忽然正色道，“苏联人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听说瓦西里气得跳脚...”

钱伯钧的笑容淡了些，“由他去吧，各安天命就好，老将军，我还有任务在身，就先回去准备了！再碰最后一杯！”

碰过瓷缸以后，两人一个往城里走，一个往城外走，一种难言的默契，弥漫在城头。

钱伯钧摸出瓦西里送的那块怀表，表盖上的镰刀锤子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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