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是把孩子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她怀里还揣着李存瑞临走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着平顺的联络方式。
此刻的钱伯钧正带着队伍潜伏在日军后方二十里的山林里。
通过他兑换的精密电台,他们监听着各方的反应。
“团座,战区回电了。这下咱们算是捅了大漏子了。日本人那里相信不相信,我不知道,倒是战区那里信了个十成十!”王文仲递过译好的电文,表情古怪,“本来通缉令都下来了,说您...畏敌怯战,着即革职查办。
不过还好,咱们把一营留在了临沂,所以目前消息只在暗地里传,但是实际的措施还没下来!
估计各方也想看看咱们到底要干什么!”
钱伯钧不以为然地笑笑:“正合我意。我也不希望出现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重庆那边什么反应?”
“还没动静。不过苏联人倒是急得很,瓦西里连发三封密电询问您的去向。”王文仲犹豫了一下,“要回复吗?”
“回,当然要回。”钱伯钧掏出土制烟卷点上,“就说咱们被战区逼得走投无路,准备绕道回山西老巢。顺便...暗示他如果想要技术资料,得加钱。”
夜幕降临后,队伍继续向西南移动。
借着月光,钱伯钧看到路边有个被焚毁的村庄。断壁残垣间,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正在刨地,似乎在挖能吃的草根。
“停一下。”他跳下坦克,从怀里掏出几块压缩饼干走过去。
村民们起初吓得直往后躲,等看清是国军才战战兢兢地围上来。
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接过饼干,突然跪下磕头:“长官行行好,俺孙子病了好几天...”
钱伯钧示意医护兵去看看。简陋的草棚里,七八个孩子蜷缩在干草堆上,最小的那个正发着高烧,小脸通红。
“磺胺。”钱伯钧简短地命令,又从兜里摸出几块巧克力,“化在水里喂他们。”
离开村庄时,那个老汉追出来老远,硬塞给钱伯钧一个粗布包:“长官带着防身,这是俺家祖传的...”
打开一看,是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团座,咱们这么走太慢了。”行进途中,陆铭忧心忡忡地提醒,“按这个速度,至少还得两天才能跳出鬼子包围圈。”
钱伯钧却胸有成竹:“不急,等明天瓦西里的回信。”
他看了眼星空,“告诉弟兄们,天亮前赶到这个坐标。”
他在地图上点了点,那是个叫黑虎山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通讯兵果然截获了瓦西里的加密回电。这个苏联顾问比想象中更急切,不仅答应追加两车军火,还暗示可以帮忙疏通战区的关系。
“鱼儿上钩了。”钱伯钧把电文扔进篝火,“回电,就说咱们在黑虎山等他的人,但要先见货。”
王文仲有些担忧:“团座,这会不会太冒险?万一苏联人...”
“放心,瓦西里比咱们更怕暴露。”钱伯钧躺下休息,把钢盔盖在脸上,“告诉孙德胜,把咱们那几门炮藏好了,明天给苏联人演场好戏。”
黑虎山是个天然形成的葫芦形山谷,入口狭窄,内部却别有洞天。
钱伯钧把坦克藏在山坳里,步兵则埋伏在两侧峭壁上。他自己带着赵铁锤和几个警卫,大摇大摆地坐在谷底的石头上抽烟。
瓦西里派来的“特使”在傍晚时分出现。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是个中国面孔,穿着中央军的制服,肩章却是上校衔。
“钱团长别来无恙啊。”这人操着带江浙口音的官话,笑容可掬,“兄弟姓陈,是瓦西里同志的...嗯,联络员。”
钱伯钧坐着没动,只是抬了抬下巴:“货呢?”
陈上校拍拍手,几个穿着农民衣服的壮汉推着三辆独轮车过来,上面盖着茅草。
掀开一看,是六门崭新的50毫米迫击炮和二十箱炮弹。
“小意思。”陈上校笑眯眯地说,“瓦西里同志说了,只要钱团长肯合作,这样的装备要多少有多少。”
钱伯钧起身检查迫击炮,故意露出贪婪的表情:“好东西...不过,就这点诚意?”
“当然不止。”陈上校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莫斯科方面愿意以每条生产线五千美元的价格,购买钱团长的...特殊技术。”
山谷里突然安静下来,连虫鸣都停了。钱伯钧慢慢直起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五千美元?陈上校,你当我钱伯钧是要饭的?”
陈上校脸色微变,正要解释,四周山崖上突然站起密密麻麻的士兵,枪口齐刷刷对准谷底。
“你...你这是...”陈上校后退两步,额头冒出冷汗。
钱伯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说!除了苏联人,还有谁在打老子的主意?”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个所谓的“上校”很快招供。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联络员,而是军统特工,奉命打入苏联情报网。
更惊人的是,他透露重庆方面已经知道平顺兵工厂能仿制德式装备,正计划派别动队“接管”。
“有意思。果然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重庆知道了,那么日本人估计也就知道了。”钱伯钧松开手,若有所思,“看来咱们得给重庆的老朋友也准备份大礼。”
当天深夜,钱伯钧带着队伍悄悄离开黑虎山。那几门迫击炮自然笑纳了,至于陈上校...
王文仲建议灭口,钱伯钧却摆摆手:“放他回去,让他给各方带个话——想要老子的技术,拿鬼子的人头来换!”
两天后,队伍终于抵达预定集结地——微山湖畔的一个渔村。
这里水网密布,芦苇荡一望无际,是绝佳的隐蔽场所。
“休整一天。”钱伯钧下令,“然后咱们去会会第五师团的后勤部队。”
他望着湖面上初升的朝阳,眯起眼睛,“既然当了'逃兵',总得干点反正的事情,这样我们才能尽快解开身上的不白之冤啊...”
......
黎明前的临沂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庞长官站在东城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墙砖。
昨夜侦察兵报告日军第五师团突然停止后撤,反而在十里外构筑炮兵阵地,这反常举动让他心头蒙上阴影。
“庞长官,您看这个!”通讯兵气喘吁吁跑来,递过一张日文传单。
传单上醒目印着钱伯钧部队丢弃的装备照片,粗体字写着“支那指挥官临阵脱逃,大日本皇军即将踏平临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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