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是炮弹壳灌羊油做的,喜被是乡亲们凑的百家布。
小红绳扒着门缝偷看,被苏婉清拎着后领抓去洗碗。
钱伯钧拎着半坛酒爬上城墙。
月光下的临沂城安静如画,只有零星枪声提醒着战争未远。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庞长官拄着军刀走来。
“多少年没见这么热闹了。”老将军望着村里未熄的灯火,“上次喝
后生可畏,我活了半辈子才明白的东西,你现在就看的明明白白。
不得不说,钱小兄弟活的敞亮,难怪427团上上下下都愿意为你卖命。”
钱伯钧递过酒坛:“老将军夸奖了,我就是随着性子瞎胡闹罢了。等打跑鬼子,我请您喝洋酒。”
“最好请我喝你的喜酒!”庞长官大笑,花白胡子沾着酒液,“你带兵有方啊...当年张大帅要是有你这般体恤下情...”
话没说完,侦察兵又来报:鬼子连夜撤了。
钱伯钧把剩下的酒洒在城垛上:“敬今晚所有的欢喜。”
酒线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落在新砌的墙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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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临沂城笼罩在薄雾中,钱伯钧站在城垛后,望远镜的镜片上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远处的地平线上,日军的膏药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黑压压的步兵队列正缓缓推进,刺刀在微弱的晨光中泛着冷芒。
“团座,前沿观察哨报告,坂本支队六个步兵大队已展开进攻阵型,配属装甲车和重炮。”王文仲快步走来,递上电文,声音低沉而急促。
钱伯钧眯起眼睛,望远镜的视野里,日军的八九式中型坦克排成楔形阵,履带碾过冻土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方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刺刀如林。
“传令各营,进入战斗位置!”钱伯钧放下望远镜,转身对传令兵吼道,“让林怀瑾的装甲分队做好机动准备,孙德胜的炮兵连提前标定射击诸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炮声,日军的第一轮炮击开始了。
150毫米榴弹炮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城墙,爆炸的火光瞬间撕裂了晨雾,新修复的墙体在冲击波中簌簌掉土,砖石飞溅。
“隐蔽!”钱伯钧一把拽住身旁的赵铁锤,两人扑进掩体。
炮弹在身后炸开,气浪掀起的泥土劈头盖脸砸下来,钢盔被震得嗡嗡作响。
炮击稍歇,钱伯钧抖落身上的尘土,抓起冲锋枪跃上城垛。
望远镜里,日军的坦克已经推进到四百米距离,伴随步兵猫着腰,借助麦田的掩护向前跃进。
“孙德胜!”钱伯钧对着步话机大吼,“给我压制那个炮兵阵地!”
不到三分钟,427团的炮兵开始还击。六门75毫米山炮喷吐火舌,炮弹划过天空,精准地落在日军进攻队列中。
一发炮弹正中领头的坦克,炮塔像玩具般被掀飞,但后面的日军依然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
“稳住!”庞长官的声音在枪炮声中依然清晰,“等他们到两百米!”
日军坦克突然加速,57毫米炮接连轰击城墙缺口。
钱伯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里正是上次战斗后加固的薄弱点。
就在这时,一辆涂着青天白日徽的九七式坦克从城内冲出,炮口喷出火舌,直接命中领头的日军坦克。爆炸的火光中,日军步兵慌忙散开。
“打!”钱伯钧一声令下,城墙上的轻重武器同时开火。马克沁机枪的弹链像流水般消耗,中正式步枪的齐射像镰刀般收割生命。日军第一波进攻被打退,战场上留下几十具尸体和两辆燃烧的坦克。
但钱伯钧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望远镜里,日军第二梯队已经展开,这次还多了十几门迫击炮。更令人担忧的是,远处出现了日军飞机的身影。
“防空准备!”命令刚下,三架日军轰炸机已经呼啸而至。
炸弹像下饺子般砸向城墙,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两个正在装弹的战士。钱伯钧被冲击波掀了个跟头,钢盔滚出老远,耳朵里嗡嗡作响。
东门右侧被炸开个三米宽的缺口!日军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突破口,坦克调转方向直扑过来。
“赵铁锤!带警卫排跟我上!”钱伯钧抄起冲锋枪,又对王文仲喊道,“让老邢带特战队从下水道绕到鬼子侧翼!”
缺口处的战斗惨烈至极。427团的战士们用身体堵住缺口,手榴弹像雨点般砸向进攻的日军。
钱伯钧看到一个战士抱着炸药包滚到坦克底下,巨响过后,那辆八九式坦克像被砍断腿的野兽般瘫在原地。
但日军太多了。潮水般的步兵涌向缺口,三八式步枪的子弹啾啾作响。
钱伯钧的冲锋枪打空了弹匣,正要换弹时,一个日军军官挥舞军刀向他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枪响,日军军官的眉心多了个血洞。
钱伯钧回头,看见桑宇哲趴在城垛上,狙击枪的枪口还在冒烟。
“团座,小心点!”桑宇哲咧嘴一笑,随即又瞄准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时,日军后方突然大乱。老邢的特战队从下水道钻出,正在日军炮兵阵地大闹天宫。
钱伯钧看到一门150毫米榴弹炮被炸上了天,日军队列顿时陷入混乱。
“弟兄们!把小鬼子赶回去!”钱伯钧大吼着跃出掩体。
战士们挺着刺刀冲入敌群,赵铁锤的机枪架在废墟上,子弹追着溃逃的日军屁股打。
坂本支队的第二次进攻被打退了。
当钱伯钧清点人数时,心里一沉:427团伤亡还可以接受,都是百战老兵,知道如何在残酷的战斗中生存。
可是听说40军那边伤亡不小,弹药消耗也不少,但估计撑不了几天。
更糟的是,通讯员报告发现日军第三梯队正在集结,这次还多了十几辆卡车,显然是要投入预备队了。
临时包扎所里,吴清远正带着医护兵抢救伤员。
纱布用完了就用撕开的被单,酒精短缺就拿烧酒代替。
钱伯钧走过时,听见一个双腿被炸断的59军战士在昏迷中还在喊“杀鬼子”。
“团座!”李存瑞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跑来,额头上还缠着绷带,“观察哨发现鬼子在调整炮位,看样子要轰击城墙西南角!”
钱伯钧立刻明白日军的意图。
他们想同时攻击两个方向,分散守军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