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战士拖出个五花大绑的瘦高个，后面跟着怒气冲冲的王远山：“狗日的敢在粮仓放火！”
钱伯钧皱眉上前，王远山认出钱伯钧，赶紧立正。
“团座，您来了？怎么这身打扮？”
“随便逛逛，我那一身衣服动静太大，我怕城里的特务没清理干净，万一拍两张照片送出去，我就彻底暴露了。这身衣服也不错，也正好看看战士们的工作状态。这下子烧粮仓了？”
瘦高个见状瘫软在地：“长、长官饶命！是维持会赵会长逼我干的.....”
“算是个未遂吧，被放哨的战士当场抓获。团座，您看....”
钱伯钧没说话，挥挥手让人带下去。
苏婉清凑了过来，“赵会长，赵东来，原黎城商会副会长，昨夜趁乱逃往潞城了。”
钱伯钧点点头，眼看县衙内人来人往的极多，所有人都忙的热火朝天。
特别是被王远山叫破行藏后，众人一边忙活，一边偷眼打量自己。
干脆就打消了进县衙的念头，“走，去其他地方转转。远山，你们继续忙。等忙完了，咱们好好喝几杯！”
“团座，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走啦！”
四人转到城东的黎城小学。
校舍曾被日军当作弹药库，操场上还堆着没搬完的木箱。
二十多个孩子蹲在屋檐下，跟着穿长衫的先生念《三字经》。
钱伯钧站在围墙外听了会儿，先生突然停下，指着黑板上的“国”字问：“谁知道现在是谁在保护黎城？”
孩子们七嘴八舌：“青峰支队！”
“八路军！”
“我爹说他们是天兵天将！”
先生苦笑，正要纠正，林秀儿推门进去：“先生，我们是新政府派来送课本的。”
她从包袱里掏出几本油印册子，封面上写着《抗日识字课本》。
孩子们一拥而上，先生翻了几页，突然红了眼眶：“总算.....总算不用教日语了。”
钱伯钧注意到教室墙角贴着撕剩半张的“大东亚共荣圈”宣传画，转头对赵铁锤道：“回头让工兵营把全县的鬼子标语都铲了。小鬼子倒是挺通透，没占领几天，文化攻势倒是使用的贼溜，也不怕吃撑着！”
小学往北两条街是临时伤兵所，设在一座废弃教堂里。
还没进门就听见惨叫，穿白褂的医官正给一名战士截肢，锯子摩擦骨头的咯吱声令人牙酸。
钱伯钧在门口登记处亮明身份，值班的卫生连长赶紧引他们进去。
大厅里躺满了伤员，纱布和酒精味混着血腥气。
角落里，一个二十一二岁的战士死死攥着染血的军帽啜泣，医官低声解释：“他全班战友都折在东门了……”
钱伯钧蹲下拍拍战士肩膀，对方抬头看见团座，慌忙要起身敬礼，却被钱伯钧按住：“你是谁底下的兵，咱们427团可不行这个？”
“报、报告团座！一营二连三排七班列兵周小栓！”小战士声音嘶哑。
钱伯钧从兜里摸出半包烟塞给他：“好好养伤，七班的仇，全团记着。他们都是英雄。你不会忘记他们，我也不会忘记他们，黎城县的老百姓更不会忘记他们。”
走出伤兵所时，苏婉清汇报：“昨夜阵亡四十六人，重伤八十三，其中二十人可能挺不过今晚。医院已经使用了最好的药了，可是，该有的伤亡，还是有的。”
钱伯钧望着教堂尖顶沉默半晌：“给牺牲弟兄的家属发双倍抚恤，钱从我特别经费里出。另外，告诉蒋子轩，寻找合适的时间，弄一个纪念碑吧，具体的样式和内容，你们好好琢磨一下，形成制度。活着的我们，可以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牺牲的战士，也得....”
“好了，又矫情了。咱们走！”
夕阳西下，西门大街的商铺陆续点起油灯。
钱伯钧路过一家重新开张的布庄，掌柜正指挥伙计挂“庆祝黎城光复”的横幅。
隔壁粮店前挤满了人，427团的司务长带着炊事班在放粮：“每家五斤小米，凭户口本领！”
人群中有老太太跪下磕头，被战士慌忙扶起。
街角蹲着几个抽旱烟的老汉，见钱伯钧等人衣着体面，凑上来打听：“先生，听说青峰支队要打长治了？”
赵铁锤刚要呵斥，钱伯钧摆手：“老乡从哪儿听的消息？”
老汉神秘兮兮：“我侄子在潞城拉车，说那边鬼子全缩在兵营里，城墙上机枪架得跟刺猬似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
通讯班的战士赶了过来，“团座，总算找到您了，团部收到了最新的鬼子情报，林营长他们希望您尽快回去一趟！”。
钱伯钧脸色一肃，四人立刻朝团部方向疾步走去。
临时团部设在原日军守备队宿舍，院子里架着电台天线。
钱伯钧刚进门，林怀瑾就递上电报：“潞城日军派了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连的伪军，向黎城方向移动，应该是小鬼子派出的侦察部队！”
作战室里烟雾缭绕，各营主官吵成一团。
王远山拍桌子：“打埋伏！我带一营去截住对方，顺便反卷回去，把潞城也一并拿下！”
董景反对：“鬼子肯定有防备，不如放进来关门打狗！他们派出来多少，咱们就打多少。不过，攻城的话，还得再等等。打仗容易，但是打完仗以后，县城这一堆事情....最好还是等参谋长派更多的人手过来才行。”
钱伯钧盯着地图没说话，苏婉清突然推门进来：“刚接到可靠情报，长治机场起飞了三架侦察机。”
童瑶猛地站起：“来的正好，我们防空营这几天一直没开张呢！”
钱伯钧终于抬头，手指重重戳在黄崖洞位置：“一营、三营各派一个连，在这里摆个口袋阵，把鬼子放进口袋再打。
不能让小鬼子再出现在黎城县老百姓的视野里，这打的不是人头仗，这打的是信心仗。我们必须证明给老百姓看，我们有能力保护他们！”
“是！”
“是！”
“保证不让小鬼子越过黄崖洞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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