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潮音石旁,沈砚之划破指尖,把血滴在石裂处。血刚碰到石面,就被吸了进去,石缝里慢慢浮出颗鸽蛋大的青白色石子,正是潮音石心,石心一离开石体,周围的怨魂就开始躁动,对着石心扑过来。
“快用鲛绡裹住!”青姨把阿蛮的鲛绡递过去,鲛绡一碰到石心,就发出淡蓝的光,怨魂瞬间不敢靠近。沈砚之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去年从定魂珠上刮下的碎屑,是阿蛮特意留给他的,说“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还有两个后生帮忙)往镇海炮走,怨魂已经围在炮身旁,炮尾的镇海纹已经被蚀穿了半道,炮身开始泛着青寒。沈砚之把潮音石心嵌进炮座的凹槽里,倒上鲛绡灯油,撒上定魂珠屑,再用青铜残片的星纹对着炮身一扫,残片的光与石心的光融合,顺着镇海纹蔓延,蚀穿的地方慢慢被补上,怨魂们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缩成一团,被光裹着往归墟的方向飘去。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达声,是艘快艇,艇上插着海沙帮的黑旗,为首的是个穿黑衣的女人,手里举着把玄铁刀,刀身上刻着“海沙令”:“沈砚之,把石心和定魂珠屑交出来,不然我就炸了潮音石的遗迹!”
快艇的甲板上,堆着几箱炸药,引线已经露在外面。青姨的脸色白了:“是海沙帮的二当家,当年跟着首领偷镇魂灯的女人,心狠得很。”
沈砚之握紧青铜残片,鳌骨符在腰间发烫,他知道,不能让炸药炸了遗迹,潮音石是镇海炮的耳,石一毁,归墟的动静就再也听不到了。“你想要的是归墟眼的力量,不是炸石头。”他往前走了两步,“我们可以谈,你放了村民,我告诉你控制归墟眼的法子——但你得保证,再也不打望鳌村的主意。”
女人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当年首领就是信了你们的鬼话,才被抓进去!”她挥了挥手,手下就要点燃引线。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泛起绿光,是阿蛮的身影!她从归墟的方向飘来,怀里抱着藏魂盒,盒里的鲛人鳞发出强光,对着快艇的方向亮起:“海沙帮的人,你们引怨魂破炮,不怕被归墟吞了吗?当年偷镇魂灯的人,哪个有好下场?”
女人的脸色变了,她小时候听长辈说过,归墟里有鲛人的魂,能勾走恶人的魂。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喊:“不过是个魂息,能奈我何?”
阿蛮突然把藏魂盒打开,盒里飘出无数道鲛人的魂息,围着快艇转,快艇的马达突然熄火,不管怎么拉都启动不了。女人慌了,想跳海逃跑,却被鲛人的魂息缠住脚踝,往海里拖。
“再不停手,就把你拖进归墟,让你跟当年的首领一样,永远困在里面!”阿蛮的声音带着寒意,女人吓得立刻扔了刀,喊着“我投降”。
后生们趁机冲上去,把海沙帮的人绑了起来,交给随后赶来的渔政船。沈砚之走到阿蛮的身影旁,石心的光映着她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些:“你怎么来了?定魂台那边没问题吗?”
“定魂珠稳住了,我能出来一阵子。”阿蛮的声音软了些,“我知道你会有危险,鲛人的魂息一直盯着海沙帮的动向。”她说着,从藏魂盒里拿出片新的鲛绡,递给沈砚之,“这上面是‘守碑人的后裔’信息,他们在舟山岛,六十年后归墟眼醒时,需要他们帮忙修复镇海纹。”
沈砚之接过鲛绡,上面的鱼鳞纹记着舟山岛的地址,还有个名字——“林望潮”,是守碑人的第十三代孙。他把鲛绡叠好,放进《东海民俗志》里,在空白页写下:“甲辰年,海沙余孽引怨破炮,阿蛮携鲛人魂息助之,寻得潮音石心修复镇海纹,知守碑人后裔在舟山,六十年后当往寻之。”
当天晚上,望鳌村的祭炮节又办了一次,这次比上次更热闹,村民们把潮音石心嵌回修复好的潮音石里,在石旁摆了鲛绡灯和星砂,青姨领着孩子们念《镇海记》里的咒文,声音飘在海面上,传到定魂台的方向。
沈砚之坐在潮音石旁,手里拿着青铜残片,望着归墟的方向。阿蛮的身影已经回到定魂台,可鲛绡灯的光还在海面上飘,像颗星星。他知道,海沙帮虽然暂时解决了,可归墟眼六十年后还会醒,守碑人的后裔、舟山岛的秘密、归墟核心的位置,还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查。
潮音石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像在回应炮身的震颤。沈砚之摸了摸石心,石心的光映着他的影子,和青铜残片的星纹叠在一起,像个未完的约定。他站起身,往村里走去,身后的镇海炮对着归墟的方向,炮身的镇海纹亮着淡光,守护着望鳌村,也守护着归墟的安宁。
村口的鲛绡灯还在亮,村民们的笑声飘过来,混着海风的咸,带着星砂的暖。沈砚之笑了笑,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只要引鳌人的使命还在,阿蛮还在,望鳌村的人还在,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他都能扛过去。
只是没人注意到,镇海炮的炮尾,新添了道细微的纹记,是鲛人鳞的形状,像阿蛮的印记,也像归墟的回应,在月光下,泛着淡蓝的光,等着六十年后的重逢。
沈砚之在舟山岛的“守碑巷”找到林望潮时,冬至的雪刚落了半尺。巷口的老槐树挂着盏褪色的鲛绡灯,灯芯是暗的,却在沈砚之掏出青铜残片时,突然泛出淡蓝的光——这是守碑人后裔的信物,清代传下来的规矩,灯亮则为“同路人”。
“你就是沈砚之?”门内走出个穿藏青棉袍的男人,手里攥着本线装书,封面上“封海咒卷”四个字已经磨得模糊,“我爷爷临终前说,会有个带鳌足片的人来找我,说望鳌村的封海碑要出事。”
沈砚之跟着林望潮进屋,炕桌上摆着碗热姜汤,炉子里的炭火噼啪响。林望潮翻开《封海咒卷》,其中一页画着望鳌村的地图,封海碑的位置标着个红圈,旁边注着“沉怨脉上,冬至必醒”:“这碑是我先祖在乾隆年间立的,当时归墟怨漫上来,先祖用渔民的‘封海愿’压了沉怨脉,可现在愿力快散了。”
“沉怨脉是什么?”沈砚之接过姜汤,指尖还带着从望鳌村来的寒气——三天前,封海碑的咒纹开始褪色,碑座渗出的黑水裹着细碎的怨魂,青姨用星砂拦了三天,却拦不住怨气往村里渗,“青姨说,民国三十年那次,沉怨脉也醒过,是用鲛人的眼泪才压下去的。”
林望潮的脸色沉了沉:“是清代封海时,无数渔民没来得及出海,船沉在归墟边缘,怨念凝的脉。海沙帮的人肯定在碑下埋了‘怨引’,不然沉怨脉不会提前醒。”他从炕柜里翻出个木盒,里面装着块墨玉,刻着和封海碑一样的咒纹,“这是‘封海印’,得用它和你的鳌足片一起,才能重新激活咒卷。”
两人当天就往望鳌村赶,船行到半途,海面突然起了雾,雾是青黑色的,裹着细碎的人影,是沉怨脉里的渔民魂息。林望潮点燃鲛绡灯,灯油里掺了封海咒卷的灰,光一散,雾里的魂息就停住了:“这些魂息只是想回家,不是要害人,等沉怨脉压下去,它们自然会散。”
沈砚之摸出青铜残片,残片的星纹对着雾里的魂息亮了亮,其中道魂息突然飘过来,手里举着个破渔网,上面还挂着块玄铁牌——是海沙帮的纹记!“是海沙帮的人在碑下埋了‘怨引’,用的是沉舟的木头,上面裹着归墟怨。”林望潮的声音发紧,“再晚,封海碑就裂了!”
船到望鳌村时,村口已经围满了人,封海碑的碑身裂了道缝,黑水顺着缝往下淌,青姨领着村民用星砂堆了道防线,可星砂的光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怨气漫过。“你们可回来了!”青姨的拐杖都在抖,怀里的鲛绡上,阿蛮的字迹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阿蛮说,定魂台的光也弱了,沉怨脉连到归墟眼了!”
沈砚之和林望潮立刻往封海碑跑,林望潮把封海印按在碑顶,沈砚之则将青铜残片贴在碑缝处,两人同时念起封海咒卷的咒文。咒文刚落,碑身的缝里突然涌出道黑影,是海沙帮的残余!为首的男人举着把刀,刀上裹着归墟怨:“想压沉怨脉?没那么容易!这碑一裂,归墟眼的怨就会漫上来,整个东海都是我们的!”
黑影朝着碑顶扑过来,想抢封海印。就在这时,海面突然泛起绿光,阿蛮的身影飘了过来,怀里的藏魂盒打开,无数道鲛人魂息围着黑影转:“你们害了这么多魂息,还想毁封海碑?归墟不会饶你们的!”
鲛人魂息对着黑影喷出寒气,黑影的刀瞬间冻住,男人还想反抗,碑下的沉怨脉突然震动,无数道渔民魂息飘出来,围着海沙帮的人转,把他们往海里逼。“是先祖的魂息!”林望潮激动地喊,“他们在帮我们!”
沈砚之趁机加大咒文的力度,青铜残片的星纹和封海印的光融合在一起,顺着碑缝往下渗,碑身的裂慢慢合上,黑水也停了。男人见势不妙,想跳海逃跑,却被沉怨脉里的魂息缠住脚踝,拖进了海里——归墟的怨会永远困着他,再也出不来。
危机解除时,冬至的雪已经停了,封海碑的咒纹重新亮了起来,碑顶的封海印泛着墨绿的光。阿蛮的身影慢慢淡了,她对着沈砚之挥了挥手,藏魂盒里飘出片新的鲛绡,落在沈砚之手里:“定魂台的光稳住了,沉怨脉压下去了,可归墟眼下方的‘巨鳌眠穴’,六十年后会醒,到时候需要‘引鳌人’和‘守碑人’一起去。”
林望潮把《封海咒卷》递给沈砚之:“我爷爷说,巨鳌眠穴是巨鳌的根基,眠穴醒了,巨鳌就会动,归墟的水就会漫上来。这咒卷里有去眠穴的路,六十年后,我会带着守碑人的信物去找你。”
当天晚上,望鳌村举行了“封海祭”,村民们把刚捕的鱼、晒的虾干摆在碑前,青姨领着孩子们念封海咒卷的片段,鲛绡灯挂在碑顶,光映着海面,像无数颗星星。沈砚之坐在碑旁,手里拿着青铜残片和封海印,望着归墟的方向。
青姨走过来,递给他碗热鱼粥:“阿蛮说,她会在定魂台等着,六十年后,还会帮我们。”沈砚之点点头,粥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翻开《东海民俗志》,在空白页写下:“甲辰年冬至,沉怨脉醒,林望潮携封海印助之,阿蛮引鲛人魂息,镇怨脉,知六十年后巨鳌眠穴醒,需引鳌人、守碑人共赴之。”
夜深时,沈砚之走到海边,青铜残片突然发烫,映出海面下的景象——巨鳌的背甲上,星纹慢慢亮了,像在回应碑顶的鲛绡灯。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巨鳌眠穴的秘密、归墟眼的根源、还有那些没散的渔民魂息,都等着他去解开。
林望潮明天就要回舟山了,临走前,他把封海咒卷的副本留给了沈砚之:“要是有急事,就对着鲛绡灯喊我的名字,我会赶来。”沈砚之接过副本,心里暖暖的——他不再是一个人,有阿蛮,有林望潮,有望鳌村的人,还有那些守护归墟的魂息,他们都是同路人。
海风从归墟的方向吹过来,带着鲛绡灯的暖,青铜残片的光在沈砚之手里亮着,像个未完的约定。他望着舟山岛的方向,心里清楚,六十年后的重逢,会是一场更大的挑战,但只要他们还在,只要这份守护的念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村里的狗叫了起来,远处的封海碑旁,鲛绡灯的光还在飘,映着碑上的咒纹,也映着望鳌村的灯火。沈砚之笑了笑,往村里走去,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片海,守护好这份约定,等着六十年后的那一天。
只是没人注意到,封海碑的碑座下,有颗细小的墨玉屑,泛着淡绿的光,像巨鳌眠穴的回应,也像在等待着六十年后的唤醒。
沈砚之发现青铜残片上的星纹开始逆时针旋转时,望鳌村的“听潮会”刚开了个头。这是林望潮留下的规矩,每季度月满之夜,村民要带着鲛绡灯到潮音石旁,听青姨讲守碑人的故事,可今晚的潮音石却没发出惯常的“咚咚”回响,反而从石底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东西在啃噬岩石。
“残片的光在往南偏。”林望潮刚从舟山赶回来,怀里揣着块新得的墨玉,是从明代守碑人墓里找到的,刻着“鲛域界”三个字,“《封海咒卷》里补了几页残篇,说归墟往南三百里有‘黑鳞洲’,是鲛人部族的老巢,洲上的沉星阵能控归墟水流,现在阵眼怕是出问题了。”
话音刚落,青姨举着片湿透的鲛绡跑过来,绡上的鱼鳞纹歪歪扭扭,是阿蛮的魂息拼尽全力留下的:“鲛人反了,黑鳞洲的‘泣珠祭’被搅了,他们要拆沉星阵,引归墟水漫望鳌村!”
沈砚之摸出青铜残片,残片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映出海面下的景象——无数尾覆着黑鳞的鲛人正围着沉星阵游动,鱼尾拍击礁石的声响透过海水传上来,竟让潮音石的石屑簌簌往下掉。“不是反,是被逼的。”林望潮指着残片里的黑影,“你看他们身后,有船!是文物贩子,在偷鲛珠和鲛油。”
黑鳞鲛人的鲛油能制“长生烛”,一滴可燃三月不灭,是黑市上的天价宝贝,这伙人显然是冲着这个来的。更棘手的是,残片里还晃过玄铁牌的影子——海沙帮的余孽竟和文物贩子勾在了一起,手里举着的撬棍上,还沾着沉星阵的星砂。
“得去黑鳞洲。”沈砚之把青铜残片塞进怀里,林望潮已经背上了装着封海印和咒卷的布包,“沉星阵一破,归墟的水流会倒灌,到时候不光望鳌村,连舟山岛都得淹。”
青姨突然抓住两人的手腕,把个绣着鲛人衔珠的荷包塞过来:“这里面是阿蛮的鳞粉,能驱黑鳞鲛人的迷魂歌。我姥姥说,黑鳞洲的鲛人会唱‘魅音’,听了就会跟着他们跳海。”
船行至黑鳞洲附近时,海面已经浮起层淡蓝的油光,是鲛油。林望潮点燃掺了鳞粉的鲛绡灯,灯光刚散开,就听见远处传来歌声,清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正是《封海咒卷》里写的“魅音”。沈砚之按紧荷包,青铜残片在怀里发烫,勉强抵挡住那股让人昏沉的力量:“前面有珊瑚礁,是鲛人设的陷阱。”
礁石缝里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是黑鳞鲛人!上半身人形,腰下拖着布满尖刺的鱼尾,牙齿闪着寒光,对着船身猛撞过来。林望潮立刻抛出封海印,墨玉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印上的咒纹亮起,鲛人瞬间被逼退三尺:“是‘镇鲛纹’,明代守碑人专门用来制伏恶鲛的。”
就在这时,海面突然泛起绿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珊瑚礁后飘出来,手里举着根嵌着鲛珠的法杖,歌声陡然转厉。沈砚之的青铜残片突然飞出去,贴在那身影面前,竟发出了柔和的光——是阿蛮的魂息!“她不是敌人!”阿蛮的声音透过残片传出来,“她是鲛语者,能跟鲛人说话,是来劝和的!”
那身影摘的混血。“我叫凌珠。”她的声音带着海水的潮湿,“黑鳞洲的鲛人王被文物贩子的迷药放倒了,族里的年轻鲛人急了,才要拆沉星阵逼他们出来。”
凌珠说,黑鳞鲛人虽然性情凶戾,却守着沉星阵的规矩,这阵是宋代引鳌人与鲛人王立约时布下的,一边护鲛人领地,一边稳归墟水流,缺一不可。三天前,以“鬼手陈”为首的文物贩子带着海沙帮的人潜入黑鳞洲,偷了鲛人王的“定珠冠”,还往珊瑚洞里灌了迷药,导致守护沉星阵的鲛人守卫昏迷,阵法开始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