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向日葵的种子(2 / 2)

曦曦立刻从被窝里弹起来,小脚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衣柜前,指着那件印着小兔子的背带裤:“穿这个!老师说今天要去公园写生。”

早餐是温热的牛奶和煎蛋,曦曦坐在儿童椅上,小腿晃悠着踢到桌腿。她突然停下勺子,歪着头看凌霄:“爸爸,为什么妈妈的照片总在相册最

凌霄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晨光从他肩头流淌过去,在桌布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他记得去年整理旧物时,曦曦在储物箱里翻出那本烫金相册,指着穿婚纱的女人问是谁。当时他说那是天上的星星,会永远看着曦曦长大。

“因为妈妈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呀。”他舀起一勺鸡蛋羹吹凉,“就像月亮会跟着我们回家一样。”

曦曦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煎蛋切成小兔子形状推到他碗里:“爸爸吃,今天要去买最大的画画本。”

超市的儿童区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文具,曦曦踮着脚尖在货架前转悠,手指划过一排印着卡通图案的素描本。她突然停在某本封面印着星空的本子前,小手指着银河图案:“就要这个!”

“为什么选这个?”凌霄弯腰抱起她,鼻尖抵着女儿柔软的发丝。

“因为爸爸说妈妈在星星上。”曦曦的手指在深蓝色封面上轻轻点着,“我要把想对妈妈说的话画在这里,月亮会带给她看吗?”

收银台旁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主持人说着近期儿童画展的征稿信息。凌霄看着女儿认真挑选蜡笔的模样,悄悄拍下她的背影发给幼儿园张老师:“请问画展投稿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回到家时,曦曦立刻搬来小凳子坐在书桌前。她拆开新蜡笔的包装,鼻尖几乎要碰到画纸,小手握着天蓝色蜡笔在星空封面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凌霄靠在门框上看着,晨光穿过纱窗在画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五年前那个午后。

那时苏晚还在,挺着孕肚坐在飘窗上翻画册。阳光把她的轮廓描成金色,她指着某幅星空图对他说:“以后我们的宝宝,要像星星一样明亮。”

“爸爸快看!”曦曦举着画纸转身,脸颊沾着点橙色蜡笔印,“这是我和爸爸在看星星,旁边这个是妈妈。”

画纸上多了个用黄蜡笔涂成的圆圈,周围发散着参差不齐的光芒。凌霄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拿过红色蜡笔在三个身影中间画了颗歪心:“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浓烈,凌霄在厨房准备午餐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张老师”三个字让他心头一紧,按下接听键的手指有些发颤。

“凌霄爸爸,有个好消息。”张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意,“曦曦的画通过了画展初选,下周六需要家长陪同参加现场创作。”

凌霄握着锅铲的手停在半空,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似乎突然远去。他看向客厅里正给玩偶讲故事的女儿,小姑娘不知何时把那本新画本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太好了,我们一定去。”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下午曦曦午睡时,凌霄翻出压在箱底的画架。木质框架上还留着苏晚写的字迹,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他送给她的礼物。他用软布细细擦拭着积灰的画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上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恍若时光在指尖流转。

手机在茶几上亮起,是医院发来的复查提醒。凌霄盯着屏幕上“神经科”三个字看了很久,最终将提醒设置成静音。他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女儿熟睡时微微颤动的睫毛,掌心在口袋里攥皱了那张三个月前的诊断报告。

傍晚的霞光染红天际时,曦曦抱着画本跑到阳台:“爸爸,今天的晚霞像草莓酱!”

凌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天边的云彩确实像被打翻的果酱罐,层层叠叠的绯红漫过天际。他拿出手机拍下这幕,突然想起苏晚以前总说,最美的晚霞要配最甜的草莓蛋糕。

“我们去买蛋糕吧。”他牵起女儿的小手,“庆祝曦曦的画被选上。”

甜品店的玻璃柜里摆着各式蛋糕,曦曦指着最大的草莓慕斯:“要那个!”她突然凑近玻璃,小手指着某块装饰着星星的蛋糕,“这个给妈妈留着。”

店员笑着打包蛋糕时,凌霄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邻市。他犹豫片刻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是小霄吗?我是外婆。”

凌霄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曦曦仰起头看他,小眉头皱着:“爸爸,你怎么了?”

“没事。”他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头,对着电话轻声说,“外婆好。”

“你妈妈……她不太好。”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让家属来一趟。”

凌霄抱着曦曦走出甜品店时,晚风突然变得寒凉。小姑娘举着刚买的星星棒棒糖,含混不清地问:“外婆是谁呀?”

“是妈妈的妈妈。”他望着远处渐暗的天际,喉结滚动着,“是曦曦的太外婆。”

回到家,凌霄把睡着的曦曦放在床上,蹑手蹑脚走到书房。他翻开那个上了锁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苏晚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曦曦。他指尖抚过照片边缘,想起苏晚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别让曦曦记恨外婆,她只是……太爱我了。”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外婆发来的地址位于邻市的康复中心。凌霄打开地图测量距离,两个小时车程,足够他当天往返。他看着床头柜上的画本,突然想起曦曦今早在画本上写的歪字:“爸爸不要哭”。

凌晨三点,凌霄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他在曦曦的书包里放了她爱吃的草莓干,又把画本塞进背包——张老师说现场创作需要带常用的画具。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他对着全家福看了很久,最终在玄关的便签本上写下:“爸爸去邻市办点事,晚上就回来,张老师会来陪曦曦。”

晨曦初露时,张老师准时按响门铃。凌霄把曦曦抱到门口,小姑娘揉着眼睛问:“爸爸要去哪里?”

“去给曦曦找最好看的颜料。”他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晚上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车子驶离小区时,凌霄从后视镜里看到张老师牵着曦曦的手站在楼下。小姑娘挥舞着小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他打开车载音响,里面突然传出曦曦的声音:“爸爸开车要小心呀。”

这是上个月他偷偷录下的语音,没想到会在此时响起。凌霄的眼眶瞬间湿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踩下油门向高速入口驶去。

康复中心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四周种满了栀子花。凌霄走进病房时,老人正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山。花白的头发在晨光中泛着银辉,背影佝偻得像株被风吹弯的芦苇。

“外婆。”他站在门口轻声唤道。

老人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涌上复杂的情绪。她颤抖着伸出手,干枯的手指在空气中抓了抓:“小霄……”

床头柜上摆着个旧相框,里面是年轻时的苏晚和外婆。凌霄在床边坐下,看着老人手背上青紫的针孔,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晚走的那天……”老人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在教堂跪了整夜。”

凌霄望着窗外飘落的栀子花瓣,想起苏晚葬礼那天,这位母亲始终没有出现。后来他才从亲戚口中得知,老人因为反对女儿嫁给当时一无所有的自己,已经和苏晚断绝了三年联系。

“曦曦很像她妈妈。”凌霄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尤其笑起来的时候。”

老人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滑落:“能……让我见见孩子吗?”

凌霄的喉头哽了一下,看着老人期待又惶恐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等您好些,我带她来。”

离开康复中心时,护士交给凌霄一个布包。“这是苏女士生前寄存在这里的,说等孩子五岁再交给她。”护士的声音很轻,“上周整理遗物时才发现。”

车子驶下山坡时,凌霄打开那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本厚厚的画册,扉页上写着:“给我的曦曦宝贝”。他翻到第一页,突然停住了动作——那是苏晚怀孕时画的胎儿成长日记,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旁边写满了温柔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