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虽然知道我的脾气,但却不知道,在这近半个月无人“换班”的陪护里,我的疲惫,已逐渐逼近极限。
坦白来讲,并不是无人“接班”。而是妈妈那“随时会死”的状态,让我不敢将“陪护”的工作,假托他人之手。
直到我发现了老庞的存在,这一切才出现了转机。
我有了一个可以“替班”的人,妈妈也有了一个比我细心万倍的“舔狗”的照料。
与此同时,老庞还有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赎罪”的机会。
看似皆大欢喜,实则悲哀常伴。
因为妈妈心脏里的“赘生物”,就像一个索命的无常,随时会终止她的人生。
得知是在我的大力支持下,妈妈才做出了“拒绝手术”的决定后,很多人都打来了近似于“质问”的电话。
我没有解释。
也没有必要解释。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最迫切地希望妈妈活着的那个人。
其实在完全“保守治疗”,与“立即手术”之间,我选择的,是一边“保守治疗”调整身体,一边努力寻觅一个,权威些的心外科专家的方案。
妈妈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我也是。
就在我拼尽全力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时,竟很意外地,挂到了一个特牛的“号”。
此人姓许,凭着独立完成八千例心外科手术,死亡率低于百分之一的傲人履历,在坊间赢得了一个“阜外第一刀”的美誉。
幸运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国内顶尖的心外科专家,在做出接下妈妈这个患者,并且在手术中“主刀”的决定时,竟没有丝毫犹豫!
更巧的是,“副刀”的主任,还是我们鹤岗的老乡!
未经允许,我也不好直白地写出他们的名字。
但凭借以上信息,相信大家随便一搜,还是可以查到的!
总之这台风险极高的二次开胸手术,在许教授医疗团队的妙手操持下,进行的异常顺利。
虽然后来康复过程,是一个不算漫长的过程。
但我终于见识到了,令妈妈恐惧的“遭罪”遭罪。
那是一段,无法用文字表述的过程。
可至少,她活了下来。
这个曾经给过我生命的女人,从那以后,又多了一个新的口头禅:“我的第三次生命,是我儿子给的。”
可虽然手术的是她,但同时获得新生的,也还有我一个!
因为陪护的过程里,我突然发现了生命的意义,其实不止是自己的“经历”。
还有,对“其它”生命的陪伴。
我们一直都不是,也不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工作很重要。
家人,更加重要。
因为给不了两个月的假,所以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辞职。
只为有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妈妈的晚年,陪伴两个儿子的成长。
钱很重要,却换不回光阴。
有些事情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我也不再想着离婚的事。
因为我的孩子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身边的人,也还是那些人。
不同的,是依然拥有它们的我,换了一个不同的心境。
我,不再是“我”。
“我”,依然是我。
比如“离婚”,其实是我的家庭教会我的,处理问题的方式。
而努力把“婚姻”经营得更好,却是“我”自己的决定。
虽然我们无法改变出生之前的“发生”,亦无法决定生而有之的“因果”。
但至少,我们可以决定,如何活着。
受“因果”所累,我活成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自己。
但那个一直被“压抑”的自己,却并没有死亡。
经历过许多“生死”以后,我决定将那个真正的“自己”释放。
列祖列宗再上,从此以后,我要做一个真正孝顺的人。
真正的孝顺,不是孝顺父母。
而是让父母的缺点和祖上的弊端,在自己的身上不再重演。
让家族里的恶因,在我们这一代身上止住。
同时,还要让家里的优良传统和品质,继续发扬光大。
这,才是生命不断繁衍延续下去的意义。
所以真正的孝顺,是打破家族轮回的宿命。
我此刻修剪家族古树的动作,正在为百年后的某片新叶,让出迎接新生的阳光。
且不论百年,单说眼前。
至少我的儿子们,不会独立去面对着,那个很像我的妈妈的,他们的妈妈。
我要用我的余生,努力去撑起一片,可以让我的后代们,能够毫无压力地,去做他们自己的蓝天。